这个念头, 温菀也有过。不仅有, 还是彻底想了一番。
冯家这辈三女一子, 听闻原是有个大哥的, 不知怎的就去了,唯独剩下了冯金宝一个男丁,家中没有一个不宠着让着任由着他。尤其是当今的贵妃娘娘,恨不得句句都带着自己这亲弟弟,在圣上面前混熟了脸面, 跟一家人似的。
符合着所有人的想象,这般被宠大的儿郎总是要走歪路的,冯金宝也是如此——外头的传言无一不是玩世不恭、不学无术等评价,学塾书院是见不着这公子爷的,而赌坊花楼之地或许还能见着他摇着折扇潇洒出来。
一年两年倒也罢了, 若是三年四年, 或是五年以上呢, 即使有人认为他并非如此也会想着此人是否就是这般浪荡之人?
自然也导致了如今的无数流言,就算他考上白鹿书院、君子六艺样样不错、诗作词赋首首不俗, 偏偏就是让人觉着他的一切都是假的,缥缈的, 或是当今贵妃娘娘替他寻了枪手,或是给他开了后路,才有了今日。
可又哪里是这样?
温莞回想与他见面的几次。
明明, 眼里满是野心啊, 就算戏谑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还是遮掩不住他那股心劲。
温菀轻轻呼了口气。
这头温成津也不谈此事了,说起了近日朝内发生的事,他迟早得入仕,今年不下场秋闱,明年定是要下场的,明白朝中动向是有必要的。
不过谈了一会儿,忽的听得一阵吵闹。
温菀与温成津对视了一眼,起身往外走去,吵闹声是从前院传来的,温成津与温菀不知发生了何事,加快了走在廊檐下的脚步。
经过垂花门时,温成津叫了一个丫鬟:“前院发生了何事?”
丫鬟战战兢兢:“回二少爷的话,是五小姐……二少爷还是去看看罢。”
温菀与温成津赶了过去,温晁的书房门大敞着,灯火通亮,外头里一圈外一圈围着不少丫鬟婆子,屋内还隐约传出泣涕声。
温成津人往那儿一站:“个个是没事做了,都在这看戏呢?!”
一下子宛若猢狲般散开了。
温成津与温菀进屋,进屋一看,不得了——都没个落脚的地,明显是已经有过了一番争吵,书册画集、白纸黑纸扔得满地,门边还摔着个琉璃砚台。
往旁看是更热闹了。
女子哭得是梨花带雨,发丝贴着脸颊都带着一股娇嫩,眼圈发红,一滴滴泪珍珠断弦似得顺着下来,手中的绣花娟都来不及拭去,偏又这般倔强站在那儿,像极了遭受寒风的娇花,让人瞧着心疼怜爱。
温菀已许久未关注过温苓了,还不知她长得这般好了。
而瘫坐在地上拭泪的是殷姨娘,风姿依存,声儿如黄鹂般婉转,却是一声一声悲伤地叫着‘老爷’。
温成锴想扶着自己姨娘起来,却是拉也拉不起,眉紧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殷姨娘见着温菀,更是悲从心起,泪止不住地流:“并非妾身贪心,同是一个爹,不过是不在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妾身知道身份卑微,不配与太太相提并论,只不过老爷,苓姐儿与菀姐儿一样,都是你亲生的骨肉啊。哪有做姐姐的以后嫁入侯门高庭,做妹妹却是要嫁给一个穷酸秀才……老爷,你可是最疼苓姐儿呢,你怎么舍得让她去吃这等苦啊。”
“丁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怎如你说的那般?丁大人乃翰林院侍读学士,品阶不过比老爷低一级,但在朝中颇有声望,其次子今与成津同岁,明年下场秋闱,听闻学问致艺皆由他父亲亲自教导,定会有个不俗的成绩,这般人家看上苓姐儿已是积德了,你还有何不满意?”姜氏拍着桌子道。
温晁沉着脸,撑着书案什么话都未说,他也自知自己太太说的没错,不然方才苓姐儿跑来跟他哭诉时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因他觉得确实是这般,可又见着这般哭诉他还是不忍的……说的也不无道理,苓姐儿到底是他宠在心尖儿上的姑娘,莞姐儿已与赵珣定亲,亲事非富即贵,算是头一份了,可哪有做姐姐成了侯夫人,以后还有一品诰命加身,妹妹却是差了那般多呢?
温晁刚想开口缓和两句,温莞已坐在姜氏旁边,声音缓而慢,更不失一份稳重与平静:“想解决事情,不是哭几声撒泼几句就能将解决好的,既然不满意,那就好好谈,还是不满意,那且另说,但姨娘如今这般,是想谈都无法谈了。”
她说着,继而看向温成锴:“地上凉的很,又没个垫子垫着,四弟还不快扶姨娘起来?”
殷姨娘拭着泪水,由着温成津扶她在一旁坐着,心里却是毫无底气的,她与这位三姑娘已经好久未见了,平日里听着的都是丫鬟碎嘴的流言,就算是她身边的丫鬟且是说着她的好,可不是么……云溪书院的第一人,底下的都是什么家世的小姐,偏偏就被她压了去。
如今瞧着,当真觉着什么都不一样了。
那瘦瘦小小,病弱体虚的样子,咳嗽一声脸都涨得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去了,什么话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