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下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素晚换了衣裳带宫人告退,折枝上来悄声禀报:“女郎,确如您所说,她左腰的部分有粒梅花纹的胎记。”
冬日的袍裳较厚,那茶水其实泼不到里面的衣裳去,折枝便以茶水味道不好闻要她沐浴为由,把人剥光了才得以瞧见。又怕太后起疑,特把她外面的袍服拿熏炉烤干了,仍叫她穿来时的衣裳回去。
还真是她!
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是她最不想接受的结果。念阮怅怅地叹出一口气,她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何她死前素晚一口一个“阿昭”叫得那样亲切了,且语气哀怨,似还在怪她对皇帝不够深情。
可他们姐弟情深,又非要拉上她做什么。她又凭什么矫诏杀了自己,还让自己误会是陛下的旨意。她自己怎么不自杀去陪他呢?
念阮只觉心里堵得慌,她是讨厌素晚,因她前世杀了自己,讨厌得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可上苍却如同与她开了个玩笑,她的仇人,却是她至爱之人的至亲。她若接受他,就必须接受她。
在殿中无精打采地枯坐了半日,晚间,念阮早早地沐浴了趟到榻上去。夜里嬴昭回来,见她早早地歇下了,还道她是生了病。伸手在她额上一探,冰肌玉骨清凉,微微诧异:“念念可是身子不适,要传太医么?”
“妾没事,多谢陛下关心。”
她恹恹地应,小脑袋趴在他胸上,搂着他腰,有些委屈地红了眼,声音也闷闷的。嬴昭捧起她小脸细细一看,试探性地问:“那就是不想同朕亲近?”
念阮眼眸噙泪,张了张唇,本想把素晚的事合盘托出,可想到前世那刻骨铭心的穿肠之痛,恨屋及乌,又不大想搭理他了,收回搂在他腰间的手默默转向了榻的里侧。
“念念?”
嬴昭愈发奇怪。她这小脾气,好一阵地歹一阵,他也拿不准她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有。
“妾累了,请陛下恕妾失礼。”
念阮背对着他,忍着泪意说道。
她就是生气!
说她矫情也好小气也好,凭什么呀,凭什么她就要被他自以为好心地瞒了三年,凭什么她就要被人下鸩酒毒死,若不是上天垂怜,让她有幸重来一回,她的生命也就结束在了那日,连知晓真情的权利都没有。
偏偏她这满腹的委屈都没人可以诉说,他根本不知道她受的那些苦,也永远不会知道。
念阮眸中水汽氤氲,眼泪无声沿着鼻峰躺下,湿了枕面。片刻回转过身,忿忿扑进他怀中,眼波漉漉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我恨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