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开始之前,田岚戴着戒指,穿着这身嫁衣在镜子面前满心欢喜,幻想一个她即将拥有的美好未来。
在一切结束之后,田岚戴着戒指,穿着同样的嫁衣,哭着为男友戴上戒指。
这是一个迟到了很久很久的婚礼。
秋山很荣幸,自己能见证这段漫长又苦涩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
最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秋山吐出口气,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走吧,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们——”
男友冲他摇头,与田岚十指相扣,两人脸上泪痕未干,但笑容里却满溢着幸福。
“已经不需要了。”
他俯身亲吻田岚,日光之下,两个相拥的纸人片片碎裂消解,蝴蝶似的纸灰萦绕在秋山身边,慢慢飘荡坠落。
接近中午,阳光热烈而灿烂,秋山怔怔地看着地上腐朽的嫁衣,恍惚听见三声钟响。
小小的教堂里,高跟鞋踩在地毯上节奏轻快,两人面对面交换戒指,亲吻拥抱,台下宾客起立鼓掌,花童抱着花束递给田岚,田岚闭上眼睛,笑着往后一抛——
秋山抬手接住一片纸灰,垂眼注视片刻,他微笑起来,将纸灰吹散。
整栋万华开始隆隆震动,细碎的石子簌簌而落,怨念的主体消散,万华再无人支撑,露出其沉寂许久的本来面貌。
“要塌了!”谢泽宇有些惊慌。
“跑起来!”秋山冲他喊。
谢泽宇应声,护着头跑出几步,见秋山没有跟上,扭头一看,他弯腰背起翟建中。
“你救他干嘛!”谢泽宇叹气。
“走吧,别磨蹭!”
震动声越发地大,两人行色匆匆赶向商场大门,尽管路途中不可避免的,谢泽宇被掉落的杂物划伤皮肤,但好歹,在完全塌陷之前,他们从商场安全逃离。
身后,整座万华商场轰然崩塌,四溢的烟尘淹没劫后余生的三人,秋山捂住口鼻挥开灰尘,一个迸溅出的东西咕噜噜滚到他脚下。
秋山略眯起眼细看,发现那是个锈蚀的摄像头。
……都结束了。
元凶、帮凶、沉默者、受害者,都成了这身后残破商场里,渺渺扬起的灰。
秋山一脚将摄像头踩扁,拖着两人慢慢走出烟尘的范围。
马路边上,两个没有五官的男人坐在三轮车上,身体僵直,伍子楠躺在车兜里,宁暖坐在一边,对他们挥手。
五人上车,三轮车驶向月台。
能勉强行动的唯有秋山和宁暖,两人替五个人拿回车票,又费了些力气,将三人全部带进月台。
伤口开始恢复,伍子楠还有微弱气息,没人出事。
秋山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放下了,心里没有事情,身体的疲惫便很快将他淹没,秋山感觉自己睁着眼睛就能睡着。
但在那之前。
他拍拍脸,强迫自己维持清醒,找宁暖要来翟建中的门票。
宁暖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秋山,秋山夹在指尖端详,下一站的名称是:野双岛。
翟建中躺在他对面,虽然伤口仍未恢复那么快,但已经可以勉强说话了,他瞥了一眼秋山,嘶哑地问:“你要我换票?”
秋山晃晃手里的票:“你怎么想?”
翟建中说:“可以。”
“答应的太干脆了,很难相信你。”
“你可以看着我换票。”
“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翟建中发了会呆,“虽然你不相信,但我确实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人。”
他是自私自利,但也绝没有到那种,恩将仇报的地步。
秋山笑笑,没有回答,只将那张票塞进自己的口袋:“你的票我先替你保管。”
“没问题。”
秋山浆糊似的脑子艰难地过了一遍事情,发现再没什么要紧的了,几乎是意识到的一瞬间,秋山就睡着了。
梦里,他重新回到那个阴暗狭小的监控室,监控室里,满墙的电视屏幕都变成了眼珠,唯有右下角的那一块,仍显示着监控画面。
秋山皱起眉,鬼使神差地走到屏幕面前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