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唐慢书，平常这孩子永远都是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偶尔还会害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染着血气，满眼的晦涩和暴怒。

要说平日里唐慢书是只听话乖巧的大狗狗，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头实打实的、会伤人的幼狼，虽未完全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却带着一股置人于死地的狠劲儿。

他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唐慢书却有话对他说。

少年激动地连脖颈上都暴起了根根青筋，紧握成拳的手背也绷紧到连骨节都泛白，咬牙切齿才吐出来的字更是彰显着主人现在到底有多愤怒。

“老师，你知不知道……”

他忽然苍白的笑了一下，浑身散发着一种颓败的气息，看得苏绥心里一揪。

但后半句到底是没说出来。

唐慢书话锋一转，指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学生，恶狠狠地说：“他们在背后造谣你！”

苏绥知道唐慢书平日里究竟有多在乎他，也知道他不是无理取闹随便动手的人。但这毕竟是在学校里，碍于学生的这一层身份，打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多么占理的事。

他只能先安抚仍处愤怒之中的少年：“你先冷静，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以后不可以再像这样。”

说完，又赶紧给那两个学生使了眼色，示意他们先离开这儿：“你们先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今天的事先别声张。”

就算他不说，这两人也不敢跟唐慢书对着干，灰溜溜的离开了银杏林。

等人都走后，苏绥才松了口气，拉着唐慢书到外边的长椅坐下。

“一中的校规有多严格，你是知道的，就算你是……”苏绥顿了顿，接着说，“不管怎样，你都不能和同学打架啊。”

唐慢书微微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是他们在背后言语侮辱你啊！”

天知道他在听到那两个人用下流猥琐的语言和表情谈论着苏绥和自己的关系时，唐慢书究竟有多愤怒。在那一刻，他根本就顾不上什么校规，满脑子想的只有怎么将这两个人给彻底的打趴下，打得他们这辈子都不敢再对苏绥说三道四。

“老师知道你是为了给老师出口恶气、讨回公道，可是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德育处的人不会相信你的说法。他们只知道，你确确实实的对同学大打出手了。虽然不至于给出多么严厉的处分，可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唐慢书打人了’。这对你的声誉会造成不小影响的，尤其你家里……”

苏绥苦口婆心的说：“即便事情没有这么糟糕，就算德育处的老师相信你的解释，他们也会问你，‘那么被你打的同学都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你这么愤怒呢？’那个时候，你又怎么回答他们？到最后，被牵扯进来的、受到处罚的还是你自己啊。”

“老师理解你的年轻气盛，也感谢你维护我的名誉，但老师更希望我的学生可以平安顺遂的度过人生中的每一个阶段。所以比起我自己的名誉，我更在乎你有没有保护好自己。”

明明是关心和在意的话语，然而落在年轻的男孩耳朵里，却听出来一些其他的意味。

他对待这些问题还太青涩，分辨不出来苏绥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能够站在自己的视角上看，不理解明明是苏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明明他是在替苏绥教训背地里造谣的人，为什么好像自己这么做是有错的。

于唐慢书而言，苏绥比他重要得多！

他觉得自己没有被理解，这份不被理解甚至令他口不择言：“我男朋友才能管我打不打架，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刚一说出口，在看到苏绥眼神中流露出的受伤后立刻就后悔了，惴惴不安的向人道歉：“对不起老师，我、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我就是……”

他越说，心里便越急，满脑子都是苏老师肯定被自己的话伤到了，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带上了一丝急切的哭腔。

苏绥其实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多么难过，他只是从这句话里，求证到了一些事。

而这些事，无疑叫他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不知所措。

苏绥抿了抿唇，避开了少年殷殷切切投过来的视线：“没关系。”

“你……”他想说些什么，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应对。

苏绥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蝶翼一般颤动着：“算了。”

算了。

这两个字让唐慢书的心脏都跟着颤了颤，他竭力压下那股恐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然而颤抖的语气还是出卖了主人内心真实的想法。

“老师……”他翕动着嘴唇，有些悲哀的看向苏绥，“你是不是……听到了一些什么风言风语……”

一将心中的疑虑问出来，唐慢书马上就后悔了。

他这样的态度和问题，简直就是明摆着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了明面上。

苏绥被问得一愣，看着那双莫名黯淡下去的黑眸，心尖好像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