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罢,疾步下层,与澹台无冢互相照起了面。耀灯下见他四五十岁年龄,宽袍长裙黄青相映,脸蕴风霜苦色,目光忧郁,腰束蓝带,别一把细剑,背上却负着一柄太刀,银新烁亮。那人伸手在澹台无冢肘下一托,问候道:“澹台君,受了伤?”澹台无冢一笑,摇手道:“小痛。”那人道:“这男孩所为?”澹台无冢笑道:“今夜大意,连中暗算,鄙人好生惭愧,田大侠赏脸盘桓数日,应该热情招待,只是外敌来犯,不免有心无力了。”
邪剑王田诩之手按腰间剑柄,微笑道:“言重了。我先带你去歇息歇息。”说着与澹台无冢联步离去,准备上楼。
段煦龙道:“且慢!”田诩之不予理睬,仍轻轻托着澹台无冢,缓缓徐行。澹台无冢内功精深,虽被杨诣穹重创,却不至于行路艰难,只卖他面子,同时亦对段煦龙无视轻蔑。田诩之凑在澹台无冢耳边,悄声问:“恤心宫那小子?”澹台无冢低声道:“是他。”田诩之道:“到底行不行?我俩联手,打发了吧。”澹台无冢道:“当然行。”他俩倏地转身,同时袭攻。段煦龙一惊,此二人说打就打,速度之快,生平从所未见,忙出剑劲刺,给予接招。田诩之拔出腰间细长利剑,不住刺向段煦龙眉心、人中、双眼、太阳穴等面门要害;澹台无冢拇指拈针,径戳段煦龙躯干脆穴。一使剑,二出针,迅捷难防,兵刃冷森,招术更是诡异。
段煦龙前后受敌,处境不利,只得侧身闪出,将二敌锁在视野之下,左挑十一剑,右刺十三剑,气灌臂腕,分别使的是“龙象辟邪剑”和“崛谕廿剑”的绝招。田诩之呵的一声,道:“果然剑法很好。”腕上加劲,细剑旋转更快,将挑来十剑皆格挡掉,剩下的一剑不挡不避,以更快剑速反斩段煦龙肋下。澹台无冢上拨下拨,叮叮叮声连响,忽地金针脱手而出,飞向段煦龙右颈。段煦龙以“蛟龙闹海”化解了这两记杀招。
澹台无冢扭曲身子,骨骼关节啪啪声响个不绝,双掌成爪,狠辣抓上。田诩之拔出背上太刀,两手刀剑齐施。段煦龙无法分心二用,攻其一人,舍弃另敌,展开平生剑法招式之最,猛向澹台无冢面门刺去。澹台无冢“嘿”的一声,匕首般的五根手指握住了剑锋,冷笑道:“倒要看看,娥峰老妇的宝剑还能厉害到了天去?”腕关节啪啪二响,怪劲振出,却是没能将剑刃震碎,反而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骂了一句,后跃退离。
段煦龙攻击澹台无冢,却将自己的大破绽卖给了邪剑王。田诩之毫不客气,左刀右剑,七道刃光向段煦龙后背罩去,攻速迅捷流星,风声破空,寒光森森。段煦龙知再不还击,便有性命之忧,灵智清明,一剑从自己腋下穿去。这招是联贤教风坛坛主程无相的招式,此刻他剑法大进,汲取百家之长,无意识间,竟使出故敌老友的剑招。
田诩之太刀格挡,细剑正要续斩,忽觉右侧有股潮水般的力道冲来,似由四分拳力、六分掌力结合,劲道十分怪异,去势却极缓,一怔之下,太刀已强磁铁吸般溜出掌心,忙出脚抬踢刀柄,太刀在空中打几个旋,重新抓入手中,陀螺似旋转六圈,与澹台无冢并立,急瞪眼凝视来者?只见一文雅男子搂着一美貌少女于怀中,姿态端严,道丽凌人,静静望着自己二人。
正是关居钰、曲叶琦寻到了阁殿此处。他们从苗芸悦口中得知段煦龙追捕澹台无冢,放心不下,幸好恤心宫众在九宫阵法掩护、诸阁主部长指挥下,局面大大有利,且澹台诸子大将中,有几人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澹台悼近空有武功神力,身为兄长,战斗计谋不如二弟狼策,仅能带同三弟、六弟、七弟,以及魏法潼、蔡鏖两位伯伯和战士们蛮干。虎狮象猿等猛兽,在御风神鹏的天空压迫下,不但不易帮忙,反而乱来乱去,啸声吟叫震天动地,自家乱了阵脚。是以恤心宫一方渐占上风,关、曲心无牵挂,向涯林寻觅踪迹。澹台无冢展开万物姿态时,怪力之大,世所罕有,一路上留下各种奇异脚印,找到擎天山塔阁,自非难事。
田诩之心想:“文瘦男孩,竟也身负绝艺,中国武林当真人才济济。”
澹台无冢听说过关居钰,但不知就是此人,问道:“你是?”关居钰道:“散人,关居钰。”澹台无冢脸色一和,道:“我们有辈分,有关系呢。你师父梅……”关居钰道:“我和你是不一样的。”澹台无冢道:“嗯?哪儿不一样?”关居钰道:“本想置身事外,却又不得不管。我非袖手之人,但站在公正、正义、和平的一方。”澹台无冢淡淡地道:“说得好听,可你岂不是忘了最初的自己吗?”
关居钰奇道:“什么?”
澹台无冢微笑道:“道士,乱世下山济人,盛世入山归隐,是也不是?”关居钰道:“那是自然。”澹台无冢道:“如今的你,不留道髻,不穿道袍,意气风发,神采奕奕,活脱脱世俗之人的样貌。当你才两三岁,尚未懂事时,梅猴大哥就告诉了我,不愿你卷世争,入俗斗,让你修心向道,安逸隐山,做个羽化雅士,乃生平抚养你的最大宏源。现下你长大成了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却不断在武林多管闲事,怀抱女子,尘念不断,可惜……可惜……可惜了梅大哥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