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都含糊过去了,后来明祁闹了点事情,谢氏管不住他,干脆把明祁托付给谢琅玉,请他带着照看一二。
谢琅玉接下来便埋进了盐务案子里,他虽说还是留在了明家,但其实回去的也少,天越来越热,谢琅玉接着在明家的家宴上见过几次明月,明祁又常常提起她,谢琅玉对她的印象渐渐变得更立体一些。
没过几日,明祁同明月的婚事出了问题,四处都有风言风语,谢琅玉听到了明月身世的传言,他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关注。只是偶尔在听旁人那这个当笑料讲的时候,会很平静地讲一句,他的父亲也死得很早。
两人真正讲上话,是在明月相看张思源的时候。谢琅玉明白谢氏的意思,这事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他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太忙了,只要吩咐一句,院子里就有很多机灵的下人,再不济,明家也有自己的长辈,但巧的是谢琅玉那日正好空闲,他留下来了。
张思源有点真才实学,但是脑子很犟,不会变通。
至于明月。谢琅玉的眼神很少停留在她身上,他多数时候都看着那个棋盘,但下棋也并不专注,只是很认真地听她讲话。
明月有种超脱同龄人的成熟和低于年龄的天真,两种特质很矛盾地糅杂在她身上。
明月走了以后,紫竹讲这个女郎瞧着可怜。
谢琅玉没有讲话,他想,也许旁人都是这么觉得的,但明月自己应该不会这样想。
没有什么缘由,谢琅玉莫名地这样认为。
谢琅玉没有再想下去,再想,就很难不去联想到明月的出身,进而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后来越是相处,谢郎就越是觉得明月是个矛盾的人。在湖边提起早逝的母亲,她坚强又脆弱,同明祁在船上对峙的时候,明明那样伤心,态度却又那么的坚定。
赵全福看着明月,他是最感伤的,总讲这个姑娘就跟小时候的谢琅玉一样。旁人都瞧不出来有哪里像的,可赵全福就是觉着像。
谢琅玉的心里却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天性怜悯弱小,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承担责任,可偏偏又很讨厌背负这样多的东西,他也是个矛盾的人。
他并不觉得明月和自己有什么相像的地方,但谢琅玉少年的遭遇,还是让他对明月难以公正理智地客观。
明月缺少父母的关爱,一个人艰难地长大,也许明月不是一个容易掉眼泪的女郎,但谢琅玉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对明月讲重话。
只要对上明月,谢琅玉就会不自觉地承担起一个,不属于他的,类似于父亲的角色,会想去照顾她。
谢琅玉知道自己有一点喜欢她。但他觉得这是会随着时间一齐慢慢消逝的。
安山上,在被泥水冲下去以后,谢琅玉经历了短暂的眩晕,浑身冰冷地醒来,很快便开始找人。他先捡到了明月的袖箭,接着在大雨里捡到了明月。
明月身上有股浓郁的血腥味,被雨水打得浑身透湿,整个人人事不省,谢琅玉擦了一把她的脸颊,轻声叫她的名字,明月没有意识。
谢琅玉只粗略地检查了她的四肢和手脚,就把她背在了背上。
找到一个能避雨的位处,成了当务之急。
明月中途有醒来,很快又睡了过去,她身上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香味,这让谢琅玉很不自在。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人靠得这样近。
雨水浇得人视线模糊,山林大得一望无际,耳边只有轰隆隆的雨声,仿佛这世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谢琅玉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山洞,勉强升了一把火,外边一片漆黑,他就这样等着明月醒来,一边观察着外边的地势。
如果明月醒不过来,谢琅玉需要绕开滑石的地方,带着她去找大夫。
好在明月醒了。明月的身上带着例假,被雨水泡了这样久,又失踪了这样久,这对一个女郎来讲是可怕的遭遇,可明月一只抿着唇在笑,她也许晓得这事情并不好,但她努力让自己乐观地去面对。
也许旁人看明月无关紧要,但谢琅玉看明月从里到外都特别。
谢琅玉不着痕迹地看着她弯起的唇瓣,割了干净的布料给她擦洗,他能感觉到明月的尴尬和局促,所以在等她打理好以后,谢琅玉就起身出去了。
后来明月又睡着了,谢琅玉把布料洗干净,那种血腥味就黏了他一手,他的手轻轻地握着,把那支沾了血污的箭擦好,拿在手里看了很久,接着小心地放回了明月的箭鞘里。
洞穴里女郎身上的香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齐,谢琅玉浑身湿冷,就看着外边的雨幕,他让自己理清脑子里的思绪。
谢琅玉承认自己是个讨厌承担责任的人,但在把人事不省的明月背在背上的时候,谢琅玉想永远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