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筑梦(3 / 3)

半道,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掉转车头,向自己的家方向开去。

一路上,柳笛的心里一直在翻江倒海,在潜意识里她现在有点畏惧回家,因为父亲柳岸那张阴沉的脸让她不寒而栗,她和父亲之间的冷战一直持续着,父亲曾经撂给她一句话,如果她一定要拍那部动画片,他们就断绝父女关系。她一度动摇过,但现在她变得坚定起来,即使父亲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也要把这部动画片拍出来,在她的心目中,这已经不仅仅是一部动画片,而是关乎企业的生存发展,关乎她毕生的梦想,不管怎么样,她相信父亲最终会理解她的。

在自家别墅的院落里停好车子,柳笛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家门。父亲不在客厅,她一直走到了三楼,看见父亲正无声地坐在三楼阳台上的一把藤椅里,像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他保持这种姿势多长时间了。她知道父亲除了糖尿病,最近一段时间好像还患上了抑郁症,整天郁郁寡欢,看着他那佝偻的背影透着一种难以排解的孤独,的确让她感到心酸。在父亲的心里,他一定觉得妻子和女儿现在都在和他作对,他没有一个贴心人了,这对一个已经快七十岁的老人来说是怎样一种打击?母亲与那个初恋情人似乎还藕断丝连,原来她对那个郭副镇长恨之入骨,但后来竟然为了动画片项目能够获得镇上扶持,在不自觉中原谅了他,这对父亲来说,是不公平的。妈妈呢,虽然从那次被捉现场之后不再去找那个退伍军人,但与父亲貌合神离,每天几乎都在牌桌上耗着,不到深夜不归家。而她作为女儿,竟然也为了能拍这个动画片好几次与父亲吵得天昏地暗,完全不顾一个父亲应有的尊严,每次都是摔门而去,留下苍老的父亲一个人在空旷的别墅里舔舐着流血的伤口。而她似乎有意在忽略的是,她那个赖以发展的稻草人公司,是父亲一手打下的基础,没有父亲当年的披肝沥胆,就没有今天的稻草人。

“爸,我回来了。”柳笛走到父亲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父亲花白的头颅让她心里忍不住发酸。

柳岸好像什么也没听到,身子一动也没有动,仿佛还沉浸在他那无限孤独的世界之中。

“爸,你想吃什么,我马上给你做。”柳笛说。

柳岸终于动了一下身子,也没有抬头看女儿一眼,只是说了一句:“我什么也不想吃,你忙你的去吧。”

“爸,我……”柳笛欲言又止,她觉得眼前的父亲现在很难沟通了,而曾经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得到万般宠爱,那样的时光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呢?

“你别说了,去吧去吧。”柳岸摆了摆手,漠然地说道。

“爸,我想告诉你,那部动画片的资金我筹集得差不多了,和上海的红魔公司签了约,导演也定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要你一个点头同意。”柳笛不管父亲的态度,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柳岸沉默不语,像一尊雕像。微风吹拂着他头上的白发,在夕阳的余晖中,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幅油画里的老人。

“爸,我向你保证,这一千万投下去,至少会产生几千万的效果。”柳笛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倔强的父亲,也许就是代沟吧,她的梦想和追求在父亲的眼里竟然成了败家行为,有些事情是说不通的,比如这童装品牌的事,父亲这一辈只知道埋头苦干,从来不去搞什么花架子,只有她心里清楚,柳镇的童装如果再不去打造自己的品牌,再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只是她现在没有办法去说服父亲,让他支持自己这个看起来有些疯狂的行为,他们父女之间现在横着一条深深的沟壑,想一下子填平几乎是不能的事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坚持,坚持到底也许就成功了,那时候父亲也许就会释然了,可那时候还要等多久啊!

“几千万?你做梦!”柳岸抬头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十分凌厉,好像一把刀子刺过来,令人后脊梁止不住发冷。

“人有时候就应该做做梦,否则永远走不出去。”柳笛说,咬了咬嘴唇。

“那你就做梦去吧。”柳岸气得整个身子都抖动起来,他怒喝道,“我没你这个女儿,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爸……”柳笛看着发怒的父亲,欲哭无泪,今天她原本想能和父亲化解一点什么,但没想到的是他们之间的冰层却越结越厚了。

柳岸又沉默得如一尊雕塑,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从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轻轻掠过,好像雕刻匠手中的刻刀划过一般,一切在瞬间都暗淡了下来。

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柳笛眼中含着泪,转过身从阳台上走进了屋子,屋子里还没有开灯,黑暗正在像墨染池塘一般一层层漫过来,逐渐占领了整个房间,她心里忍不住一阵悲凉,逃也似的从三楼跑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好几次都几乎要摔倒在楼梯上。

出了家门,柳笛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好久都没有发动车子,她呆呆地看着前方,任泪水在脸颊上恣意地流淌,她想痛哭一场,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哭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