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顶, 忽然一声雁鸣呼啸而过,响彻宫城。
三人均立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林妃尴尬地不知如何启齿,绣帕都揉成了一团, 沈妆儿始终低垂着眉眼,无动于衷。
朱谦背着手,视线落在她身上,一段时日未见, 她气色越发好, 余晖脉脉, 在她面颊覆上一层柔和的光, 有着令人炫目的惊艳。
尤其是眼梢那抹灵气, 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一如初嫁时。
离开他,真令她这么高兴吗?
不,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的灵气。
今日午后, 他在东宫小憩片刻, 盯着那盏未送出去的花灯出神,曲风忽然进来告诉他,沈妆儿入宫谢恩, 人就在坤宁宫, 他那一瞬间, 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 身体先于意识而行动,突然从圈椅里窜起身, 冲出门槛, 直奔坤宁宫。
到了乾清宫的后门, 望着坤宁宫的雕栏画栋, 脚步忽然便停了,大有一种近乡情怯的迟疑。
等了大约两刻钟,亲眼瞧见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从坤宁宫迈出。
一路便跟到这里。
原也不打算露面,后面的话着实听不下去了。
她竟然要招婿,一个接着一个换....
一想到玉柔花软的她与旁人哭,与旁人笑,朱谦脑筋如同被紧箍咒箍着,额尖绷紧,脑海闪现杀人的念头。
朱谦的沉默,令林妃头皮发麻,她尴尬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道,
“殿下,主意是妾身出的,与妆儿无关,您将来若要撒气冲妾身来吧。”
言下之意是,将来,沈妆儿还是要招婿的。
她无儿无女,皇帝年纪大了,她更不可能怀孕,她与朱谦,那便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不怕。
朱谦脸色果然更阴沉了一分,艰难地将目光移至林妃身上,
“林妃娘娘,可否容孤与平章郡主说几句话?”
林妃当然不肯,笑得绚烂,“殿下,您跟妆儿已经和离了,孤男寡女的说话,不太合适吧,妾身担心被妆儿未来的夫君晓得,会与她置气....”
林妃句句字字在朱谦底线上窜。
晚风如刀子,赫赫刮来,漫过他眼底的猩红,他咬牙,
“孤欲与郡主商议李家一事。”
林妃一愣,这才恍然大悟,也对,由朱谦来对付李家,再合适不过。
她怼起朱谦时不留余地,利用起来也毫不心虚,屈了屈膝,
“那李家的事便拜托殿下了,妾身告退...”扭头往沈妆儿挤了几个眼色,“下回入宫,记得寻我说话。”
沈妆儿朝她浅浅施了一礼,目送她离开。
四下的宫人均退开,空寂的宫道上,独留二人。
朱谦褪去一身寒冽,静静注视着她,她目光依然追随着林妃,柔和似春风,待转过来时,一刹间冷如冰霜,渐渐的,连脸色都懒得给,只有刻在骨子里的淡漠。
“多谢殿下好意,臣女的事臣女心里有数。”依然不愿接受他任何帮助。
朱谦并不意外,嗓音忽如化开的积雪,“你这段时日过得好吗?府邸可全备?”
沈妆儿置若罔闻。
朱谦再问,“你真打算招婿?”
沈家放出的风声已落入他耳郭里。
沈妆儿郑重地想了想,林妃说得对,大好时光也不能虚度,她可以尝试给自己一些机会,当然,不是现在,便如实回道,“我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若日后遇见合适的人,兴许会考虑。”
朱谦的心仿佛被割开一道口子,疼痛蔓延全身,眼眶被激得通红一片,指尖颤得说不出话来。
沈妆儿静静望着脚尖,见他无话可说,绣花鞋往后退开一小步打算走,
头顶再次传来他的涩声,似被水墨晕染,浓得化不开,
“妆儿,过去的事,咱们能否好好谈一谈....”
沈妆儿抬眸,冷声打断道,
“殿下,您还不明白吗?”琉璃般的眸子渐渐蓄起一些红色,带着几分厌烦,
“无论您说什么,做什么,与我而言,只是烦恼,您也不必再帮我做任何事,哪怕您将漫天的星星摘给我,哪怕您将月亮拽下来让我踩,我都不乐意....如果您一定要问....”
沈妆儿眼眶漫出绵绵的泪,唇角的笑在寒风里肆意,“没有您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已忘却,殿下也忘了吧...”
“殿下,您该有新的生活了,我也是...”
她眉眼软软地央求着,将他最后一点自持给剥开,并碾得粉碎,彻底将他从她生命里抹去。
他仿佛没了出现在她面前的资格。
朱谦不知立了多久,视线里那道身影渐渐地化为一点朱砂痣,没入昏暗的甬道理,一瞬后,渐而晕开在斜阳的光晕中,从他生命里一闪而逝。
回到煜王府时,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