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大嚼。
道士抬头乜了眼少年后又转回砂锅,随口扔过来一句话:
“自无不可!
相逢即是缘,朋友随便坐。
贫道失礼,先把调料拌匀再与你叙谈。”
道士一边说着,一边似有意似无意的捞起来了一块儿骨头。
人骨!
挂着肉丝的人类掌骨!
观其大小,原主人应该是个孩童。
李凌云再闪眼看了看武者手里的物事儿,那分明是被啃咬了一半的幼儿胳膊。
“果然是拍花贼,小爷没有找错地方。”
虽然恶徒当面,但少年深知二人绝非等闲,自己若是贸然行事,今晚大概率会交代在这里。
想要有所作为只能耍些手段。
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和胃里翻滚的酸液,少年晃悠到砂锅旁双腿盘坐,顺手把鬼脸面具摘下放在一边。
真人面前,些许小玩意儿完全无用。
徒惹笑柄。
转了转念头,探鼻向着砂锅闻了一闻:
“稚童香肉?
如此上好食材道友却用来炖汤,属实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听到少年如此说,黑瘦道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对着李凌云上下打量了几眼。
道士眼中的少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潇洒又倜傥。
少年眼中的道士则是腮帮子凹陷,八字丧眉,绿豆也似的眼睛挂着浓厚的黑眼圈,两撇鼠须,满脸鬼气。
“朋友有何高见不成?”
闻听黑瘦道人发问,李凌云轻咳一声,回答道:
“高见谈不到,有些许心得而已。
小爷以为香肉每个部位的吃法都不一样,各有讲究。”
“哦?愿闻其详!”
黑瘦道人虽做下大案却有恃无恐,自忖小城内能给他造成威胁的人不多,里面肯定不含这个少年。
所以他根本不管李凌云的目的是不是抓捕自己,既然话题感兴趣,那便搭上几句也无所谓。
他这回答正中少年下怀。
“那小爷就献献丑,跟道友随便聊聊。
咱们先说内脏。
肝尖小爷推荐小火熘,软糯可口,吃过之后满嘴留香;
心脏先大火烹炸,之后捞出来过水,卤。放上个半日才最有嚼头;
脑花别扔,配火锅;
当然,最好吃的还是大肠。
肠头干煸,
剩下的一定要刺身。
沾上茱萸、韭菜花、臭豆腐调和而成的酱料,那叫一个鲜美。”
“啧啧~还有吗?”
“有,当然有。
再来说说骨和肉。
幼童四肢上全是瘦肉,筋道,最好是剁碎了做臊子配面条。
像这位兄台一样生吃是最大的浪费。”
李凌云随手指了指血污满嘴,牙齿上挂着肉丝的半秃武者。
没有搭理他的反应,继续说道:
“身上的肥肉腻口,不好吃,但是可以熬灯油。
剥肉之后敲碎骨头取出骨髓,点上几滴老抽生吃。
剩下的骨头渣子才轮到熬汤。
道友你想,
在香喷喷的尸油灯下吃着臊子面,喝着骨头汤,夹上那么几筷子肝尖和卤水,再滋溜两口小酒,美还是不美?”
“美!
大美!
想想都流口水。
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熘、怎样算卤,火锅和老抽又是啥东西。
贫道觉得不如这样,
朋友若是有暇,明日贫道遣人再去寻些食材,你露上一手如何?”
“有何不可?
反正小爷最近也是嘴馋。”
李凌云回了一句之后,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烛台:
“烛火怎么如此昏暗,道友为何不挑亮一点。”
边说边站起身。
叵料一不小心踩到了脚边的面具,趔趔趄趄的前奔了几步方才重新站稳。
黑瘦道人看了看砂锅旁的鬼脸儿,又看了看背向自己走往烛台的李凌云,哑着嗓子阴沉发问:
“朋友,莫再演戏了,没意思。
贫道若没猜错,你应该便是那个庐阳盛传的判官!
自诩正义之士会研究如何吃人?
扯淡!
实话实说吧,可是为了贫道而来?”
语气平淡中渗着寒意。
末了,
他又补了一句:
“若不说个明白,恐怕今晚你走不出这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