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悸尘被傅以章从地上拉起,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被网住的垂死的鱼,被重新扔回水里。
他刚刚才发誓再也不恋爱脑,现在又想君王从此不早朝,还想芙蓉帐暖度春宵……
傅以章下令:“各位都散了吧,陛下龙体欠安。”
然后刚才嘈杂宫殿里的人就都尽数散去了,只剩下傅以章和沈悸尘两个人。好像刚才的一场祸乱不曾发生似的。
傅以章抬起沈悸尘的手臂问他:“有药么?”
沈悸尘点了点头,说:“在那边。”
两个人走到桌边,傅以章便帮沈悸尘擦起药来。
沈悸尘吃了抗过敏的药,现在疹子不疼不痒。身上其他地方应该也都长了疹子,不过他是不会说的,毕竟让傅以章看到的话,要是嫌弃他,以后更不方便攻略了。
“衣服脱了。”
“啊?”沈悸尘吓了一跳,说:“不用不用,身上没有。”
“我看看。”傅以章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不用……真不用……不严重,身上没有。”
“我说我看看。”傅以章扯开了一点领子,已经很明显看见胸膛上的红疹。
“真不用!”沈悸尘也没耐心,拿过傅以章手里的药罐,说:“朕自己擦。”
傅以章更用了力,一把扯开了沈悸尘的腰带,然后说:“你不用?背上你怎么擦?又无所谓吗?今天那汤是不是你自己要喝的?你明知道有问题还喝?你不爱自己还指望谁来爱你!”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额角青筋暴露,是少见的生气的样子。
“我……”沈悸尘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没说出话。就看着傅以章放下药罐,转身离开了。
哎……真是没用。
沈悸尘只剩自己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脱了里衣擦药的时候,有点冷。他真的擦不到背。他的手够来够去,也没擦到。应该很滑稽吧。
忽然又有一只手轻柔的把药涂在他的背上。沈悸尘回头一看,是傅以章。
他低着头,几缕碎发散散的遮着脸,光打在他的鼻梁上,让他的鼻尖好像散着光。
他的手很有力,此时却又那么软。软的像是揉化了他的心。
沈悸尘披上里衣,一把抱住了傅以章。傅以章也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落在哪。
沈悸尘说:“谢谢你还在。”
傅以章把手放下,揉了揉沈悸尘的头,说:“我不会一直在的。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沈悸尘忽然瞪大了眼睛,讶异的看着傅以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傅以章只是冷冷地说。
沈悸尘松开手,问:“傅以章,我在你嘴里听一句真话那么难么?你是知道太后计划,所以故意放任我喝鸽子汤的是么?”
他本不想问个究竟。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傅以章明明在乎自己,却偏要装作不记得,装作无所谓。
“陛下,您未免自作多情了,傅某不过是一个投机者,从前拥护太后,如今拥护您,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罢了。”傅以章话音平静又冷淡。
沈悸尘坐直了一些,他偏头看了看傅以章,此时他也正偏着头看着沈悸尘。碎发微微遮盖脸颊,单薄的唇一端微微的上扬着,散着野性难驯的魅力。
沈悸尘吸了吸鼻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对傅以章有了一种依赖的感觉。可能是两个在悬崖行走的人,难免产生的惺惺相惜吧。
所以,他有没有记忆也不重要,只不过是漫漫长路上陪伴一程的伙伴而已。
还是,该自己走下去啊。
沈悸尘眼光冷下来,问:“那太后怎么处理?”
“白绫吧。体面一些。”
“你去么?”
“嗯。”傅以章面无表情的答。
“还是我去吧。”我替你去吧,毕竟你们有牵绊,沈悸尘想。
“可以,明日吧,太后一党势力盘根错节,今日我只是拖住了一时,况且太后杀承圣帝证据不足,经不起深究。大家也都是凭着对外戚当权的不满才急着推倒太后的,早点解决,以免夜长梦多。”傅以章说这话时下颌微微扬起,声音冷淡。
“好,明日我来解决。”
“那微臣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告退。”傅以章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他的背影逆着光,被夕阳镀了一层金色,好像摸不到,好像够不着。
沈悸尘一夜都没睡,他在想,傅以章……
第二天一早,沈悸尘换上了一身白衣。带着一条白绫去了太后的顺宁宫。
刚推开顺宁宫的门,就有乌鸦是扑楞楞的从树上飞起,伴着簌簌的树叶,发出让人讨厌的声音。
空荡的庭院,让初夏热闹的蝉鸣显得有些聒噪。
沈悸尘推开门时,太后正坐在镜前梳妆,没有华丽头饰的她今天看起来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她看见沈悸尘来了,放下梳子,起身向前厅走来,说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