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穗穗从卷馅粉老板那儿打听来消息，供销社主任周一上午八点，会准时组织全市系统内大会。

此事宜早不宜迟，她打算堵在会议室，过问铺面出租情况。

八点没到，曲穗穗就来到供销社办公楼，这年头供销社是个肥差，大家都拼了命地挤进来。

只要上头认识有人，给些钱，拿个指标也不是难事。

听说这个罗主任，也是接他父亲的班，从供销社的小职工做起，一步一步做到今天，人有些古怪。

办公楼距离火车站才三百多米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曲穗穗今天打扮得非常职业，一身挺括的大翻领灰色套装，两条大花辫子，肩挎为人民服务字样军绿色挎包，走起路来格外有精神。

来到供销社门口，只见三三两两职工进出，看着一个外人站门口，不时有职工偷偷看过来。

曲穗穗逮了位年纪和她相仿的姑娘，笑着问：“这位同志，请问你们主任几点到？我有事找他。”

姑娘笑起来眉目弯弯，也许是找主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她一个。

用极其官方的语气回道：“这个我不清楚哦，做下属的哪能打听领导隐私。”

说完就走了，这不等于白说吗？

曲穗穗忍着脾气，不问女同志了，找个男同志来问。

有个男职工径直向她走来，曲穗穗开口问道：“同……”

“宋海琨？”曲穗穗惊喜，爆出声来。

“真的是你啊穗穗！”宋海琨嘴巴张成了又圆又大的0型，无法止住内心的激动。

“我说这姑娘咋跟你这么像，原来真是你，你来这里干嘛？什么时候来的玉清？”

宋海琨太久不见曲穗穗，有太多话想对她说了。她瘦了，也更好看了，虎妞不虎了。

职工好奇地扫了他们一眼，曲穗穗让他到旁边说话。

“海琨，以后有机会跟你坐下来再慢慢聊。我今天来找你们主任，想租供销社在火车站对门的铺面，你能不能帮我找到罗主任？”

宋海琨蹙眉，敛起笑容，“罗主任六亲不认，年收入少于五千的租不了咱们的门面。”

“为什么？”

“他跟租户签合同，每年上浮二十个点的租金，有些租户租了半年挣不到钱就跑了，今年有几个租了三个月也跑了，连租金都收不到。一气之下，罗主任也不想租了，费劲儿！”

难怪她在火车站摆摊几个月，好几个位置不错的门面都没见开门，原来是这个缘故。

“你们主任几点来？几点散会？”

“一般两小时，你快十点的时候再来。”

打听了半天，曲穗穗都没问他在供销社干些啥，宋海琨有些失望。

曲穗穗动了动脖子：“时间到了，你去开会吧！”

“哦。”宋海琨落寞地转身，回头冲她微笑：“穗穗，我现在是供销社的正式工了，回头我再跟你细聊。”

“好！”

厂里职工陆陆续续走上楼梯，人手一个笔记本，把黑色钢笔放在插兜里，每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从供销社出来，曲穗穗回到摊位前，颜翠萍告诉她，曲大标刚来过，去骨科医院看腿了，二头不想去，非要留下来找大姑。

二头正和黑虎玩，拿着一块水果糖逗黑虎，见到她时，冲上来跟她拥抱。

“二头，你先一边玩去，大姑要卖东西呢！”

二头很乖，歪着脑袋问：“大姑，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你，这样就能看大城市了。”

“二头乖，大姑也喜欢你带在这儿，可大姑要忙着摆摊啊，没有时间陪你玩呢！”

“不不不，我偏不，我就要大姑疼我，大姑抱抱！”

说完伸开双手，让曲穗穗抱抱，孩子刚三岁，正是撒娇卖萌的时侯，曲穗穗只好弯腰抱起他。

肩膀上的二头流着哈喇子，傲娇地藐视着周围，看到凶神恶煞的蓝钧，小屁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激动地抖着小短腿，从曲穗穗身上爬下来。

眼睛麻溜地看见豆豆，欢天喜地地跟着小姐姐玩儿去了。

九点半，曲穗穗让颜翠萍看好二头，她又去供销社找罗主任。

已经散会，职工们陆陆续续地从会议室出来。

人头涌动，本就狭窄的楼梯挨挨挤挤。

人高马大的陆坡供销社刘主任站在平台处，就看见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曲穗穗。

“刘主任，你也来开会啊？”

刘主任一手拿公文包，一手拿笔记本，笑着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两个人缩在角落讲话，曲穗穗回他：“我想租火车站对面的铺面，听说这个罗主任很难搞定，能不能给我支个招？”

刘主任俯首低语：“他人很古怪，一般人搞不定，你也不用叫我带你去找他，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最讨厌下属私底下接活。不过，他很喜欢下象棋，唯一的娱乐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