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天海为他们割开背拷的尼龙扣带,这几人仍是乖乖地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动弹,孙姝娘缓了缓说道:
“我们一会就出发继续行程了,看你们无甚大恶,今日且饶过你等,放你们散去,好自为之吧”。
下面的四人都是喜形于色,连忙叩谢小姑奶奶饶命之恩,更有耿直的三个缓缓站起身来,左望右望地想着退出客厅就此离去。
倒是昨天那个领头说话的一眼扫到白天海的冷脸,打了个寒颤,眼珠子骨碌一转,又伏地说道:
“小人不敢就此离去,还请各位大人容我等跟随左右侍奉些劳力,待到出了海州地界再散去不迟”。
“哼哼,你倒是鸡贼的紧要,还怕我言而无信不成”,孙姝娘看着这一幕,冷笑了两声。
已经起身的三人一听,有杀气。
赶紧停下身来,不敢再往外退了,就这样呆立着进退失措,更有一个似乎想起了什么,哀声问道:
“小人的一个同伴昨日受伤了,不知可有救治过来,主家要如何处置,还请饶了他一命吧,他家中尚有老母妻儿待抚”。
“就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人有父母妻儿,其他人都是从天而降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好吧,我的灵魂是从天而降的,不过我在现代也是有父母的。
孙姝娘缓了缓,语调倒是降下来了,不过更加寒气逼人地说道:
“还算你有点良心友爱,能问一声受伤的同伴,要不也不敢留下你们了,早早把你们送去该去的地方也罢”。
吓人,听起来是要把人送上西天找佛祖原谅的节奏。
几个人直冒冷汗,有种死里逃生的赶脚。
“白队长,给他们安排一辆车,让他们几个照顾伤者。有谁个胡思乱想的,也不用来问我了,你直接处置了”。
“是,二小姐”。
...
有诗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一路北行,进入山东东路的地界之后,李清照的情绪明显变得多愁善感了,时常在商队停车小憩时寻个高处远眺,或者是在溪泉边上命人打上一盆清水濯洗风尘,擦拭汗珠,消去暑意。
阔别家乡三十年,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然而这里已是分属两国,离去时仓惶失措,归来时垂垂老矣。是悲伤,是欣喜,是担忧,是期盼,百感涌上,汇集心头。
逢到此时,孙姝娘总是陪在师父身边,或者为师父打上一把遮阳伞,或者是亲自到溪边盛上一盆溪水,拧一把毛巾,谨奉弟子之礼。
因而进了山东之后,孙姝娘也让钱纶缉不再着急赶路,虽仍是晓行夜宿,却起得更晚,宿得更早了,路上也多了些休息的片段。
官道逶迤向前,绕过一个小山包后,前面又是一大片宽阔的田野。
道旁一个小村庄边上,支起了一个茶水铺子,一个老妪在铺子里靠在壁上昏昏欲睡,看到一大队人马出现在路口,赶紧起身到凉棚下招呼。
孙姝娘让虎妞把驴车喝停,等师父乘坐的马车上来了,问道:
“先生乏了吗?可要在此处歇息一会?”
“好,停下来歇会吧,让大家也饮些水。这一处茶铺我倒还有些印象,以前是经过的”。
孙姝娘照例在货车上取了两张胡凳,在茶水铺子外边的大树下选了个阴凉的方向支好,搀扶着师父坐下。
“先生,这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茶铺,何以先生还记得此处?”
李清照眯着双眼望向远处,辨认着远处的山林道路,缓缓说道:
“看到了村口的那个牌坊和此处这棵大树,想起了当日的狼狈,因而不曾忘记”。
“那时候这个茶水铺子还是三间大屋的,不似现在这般破落,往来的人也多,多是听到金兵南下消息奔逃的乡人,院里院外的停了好多车马”。
“我们一早从沂州城中出来,也是到了午后人困马乏的时候,远远望见这家铺子,那时候还是个饭庄,在饭庄里饮水吃食的人一拨一拨的,还有村民从村里拿了草料卖给过路的马队”。
“那时候家里和一道走的乡邻还有五六十人,二十多趟马车,也在路边找了空档停好,也没多久,从沂州城的方向来了十多匹快马和兵丁,冲到饭庄门口硬抢了些吃食就要继续往南跑,嘴里还嚷着金兵已经到沂州城下了”。
“消息传开了,听到的人都慌了,收拾东西赶紧逃命,急切之下人仰车翻的,我们队伍中也有一匹马被惊吓了,拖着一车的书画翻到了田里,就在那个牌坊边上”。
“那时候你赵叔赵管家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那架马车本该是他管着的,着急地带着人也下到田里,想把马车给拽上来”。
“结果,等解开了马套,发现马的腿瘸了,车轴也断了一边,一时间是修不好了”。
站在旁边的赵管家也是感慨万千,眼角朦胧,望着那处牌坊,插言道:
“那时候是又急又气,我爹还在官道上吼我笨,车马都救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