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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
在宫中生活十五载,他不是没有见过父皇的妃子泪流满面,可哪一个不是梨花带雨娇喘连连就要往父皇怀里躲的?
这样……这样默不作声地,他是当真第一次见。
祁暄一下子慌张地手忙脚乱,他找遍浑身口袋也没有能给人拭泪的手绢。
这并不奇怪,他本也不喜欢带这些东西。
只是当下,他生出一丝丝懊悔来,若是平日能像潼木似的如同一个百宝箱一样,此刻也不会这抓耳挠腮的。
祁暄无法,只得一拱手躬身向柳山岚赔罪:“柳姑娘,本王……我……方才不是有意要唐突姑娘的,实是姑娘唇边有那荷花糕的残渣……这才……是我举止轻浮了,姑娘……姑娘可还……?”
柳山岚耳听着身边人的话语,心中的激动却再也抑制不住,只微微屈了屈膝,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湖上廊桥。
一直在湖边候着的青笙见到自己姑娘飞奔而来,心中虽是诧异,却依旧迎上去:“姑娘,前面宴会已经结束,咱们可以直接回府了……”
“姑娘!”直到柳山岚跑至青笙面前,她才瞧到自己姑娘满面泪痕。
青笙大惊,她瞧向柳山岚背后还站在原地的祁暄,对方也已经站直了身体回望着她。
莫不是……五王爷将姑娘惹哭了?
青笙心头的疑惑更甚,但在此地,并不是忠勇侯府,四面八方不知道有多少双耳朵听着,她哪里敢问,只能掏出手绢将柳山岚脸上的泪痕一点点擦拭干净,试探着问:“姑娘,咱回去吧?”
柳山岚重重地点了点头,由着青笙引导驾马车回了忠勇侯府。
回到窣生院,绛辰一瞧见柳山岚这副魂不守舍地样子也是惊奇,忙拉了青笙在角落问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二房的几个姑娘先回了府,自家姑娘回来时又是这副模样。
青笙倒是将二房之事细细地同绛辰讲了。只是自家姑娘到底为何如此,她也并不清楚,只能语焉不详的冲着绛辰摇了摇头。
绛辰微蹙着眉头进了主屋:“姑娘,洗漱吧?”
柳山岚斜靠在绣床的支柱上,无力的点了点头,任由着绛辰摆弄自己,直到最后才开口道:“绛辰,你如今多大了。”
这话问的奇怪,绛辰听着柳山岚声音有些沙哑,便一边倒水一边答:“婢子今年十七。”
柳山岚合上眼睛,无力的点点头:“是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绛辰心头的迷雾更甚,将倒好的茶水递给柳山岚,轻笑着问:“姑娘好好的怎么问这个?是嫌婢子伺候的不好,想把婢子打发出去嫁人么?”
绛辰的话起了一点作用,柳山岚的嘴角倒是勾了勾:“怎么,家里已经开始给你寻摸人家了?”
“那倒是并没有。”绛辰摇了摇头:“婢子的奴契要到二十岁呢,现在寻摸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那你可曾想过,会嫁什么人?”
绛辰笑道:“上次婢子回家里时,家里人说有个姓吴的表哥很是不错。只不过他比婢子还年长几岁,也不知道到时候人家成亲了没有。”
“真好。”柳山岚低声叹道。
绛辰却是越听越不对劲,难道是姑娘生了嫁人的心思?姑娘如今十四岁生辰未过,就筹谋此事,未必年纪也太小了些……
可在奕京城中,早早就许了人家的贵女也并不在少数,有甚者更是在一出生就定了娃娃亲……
“那……若是除此之外有一人对你极好,你是嫁还是不嫁?”柳山岚又问。
这话听的绛辰更是不解,便只谨慎地开口:“如何个好法?”
“便是嫁他以后,你过得是这世上最开心的日子。”
“那为何不嫁?”绛辰反问。
柳山岚悠悠的睁开了眼:“那若是你嫁了,会死呢。”
“他若杀我,怎么称得上是对我好?”绛辰一惊。
“傻丫头,”柳山岚轻笑:“不是他杀你,是你因他而死。”
绛辰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她并不觉得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你进我忠勇侯府时,可曾想到,也许有一日,你还没来得及出府去,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呢。”
绛辰摇摇头,她从未想过这些,即便是现在姑娘大咧咧的将这一切都说出来了,她也没想过自己怎么能一命呜呼。
“若是有一天,我父亲犯了罪,牵连整府上下都被处死,你会后悔么?进我忠勇侯府。”
“姑娘,好好的怎么说这样丧气的话!”绛辰大惊,忙在一旁的绣床上拍了两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
绛辰犹豫道:“若是现在,婢子知道了这件事,婢子并不会后悔进忠勇侯府,若是真的因为无端的事情牵连,那婢子也只会觉得是婢子命该如此。”
“可若是进忠勇侯府前一天,婢子就知道某年某月会无辜命丧于此,婢子……只怕是并不会进来。”
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