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萧条,转眼四季如同光影一瞬步过年岁四遥。
江城这座城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姓名,如同七年前在齐德校的学生名单中,销声匿迹。
岁月的齿轮转动不息,人们开始渐渐淡忘曾经言传过的种种,而那些或轰烈或平淡的过往,仅仅只是当局者心头一块伤疤罢了。
传过偶然提起一句,却不愿再道故事中人的名姓。
每至那日,只一杯清茶守在江城长街,待它凉透,也不见忆中姑娘再来。
时间可逃,记忆难逃。
可四年后,江城。
旁人只道宋家兄弟明争暗斗这四年,如今终于到了了结之时,四年让人等得倦了。
“那个风尘女子若是看见自己儿子这般出息,怕是死了也该笑活过来。”宋允手扶着木椅一手紧紧握拳,死死盯着主位上的人,目光愤恨,咬牙切齿地说着。
主位上,宋时砚放下手中数好的地契,面无表情地颔首,“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她活过来。”
红玫瑰一直是宋时砚的禁忌,但在宋允这几年反复提及后倒不痛不痒了。
“大哥掌事宋家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休息了。”说罢,宋时砚起身漫步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继续道,“以后,我会替你好好打理宋家,让父亲的亡灵也得以安息。”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一字一句,似是刻意一般,低头欣赏着宋允脸上恼羞成怒的表情,倒是分外满意。
“宋时砚,你可别忘了,我才是这个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算什么?”宋允一拳狠狠打在桌面,青筋暴起。
宋时砚冷嗤一声,丝毫不屑,“大哥,你将家业败落四年,去如今被我救回,理应由我掌事,不恩反怨貌似不是宋家的家规吧。”
“那是你的陷害!”宋允似被戳到痛处,厉声反驳,“如果不是我一时疏忽,怎会有你的今天!”
宋时砚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叩瓷盖,微微闭目听着身后人喋喋不休的呵责,直到对方再无话语可说。
“够了吗?”宋时砚将茶杯狠狠置在桌上,茶水飞溅。
他转过身,目光狠劣地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好似仇人一般。
“绑架江轶,给二哥的药里下毒,因禁大嫂……”宋时砚一一细数他的罪行,情绪有些失控,“这些人可都是你的亲人!你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宋允听闻倏然冷笑一声,“宋许若是当年能收敛起他的清高脾气,或许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月笙……我爱她,我在保护她。至于江轶……”宋允突然顿了顿,目光望向后者,露出渗人的微笑,“她活该。”
最后三个字彻底激怒了宋时砚,他一把抓起对方的领口,即时字句颤抖,“她到底在哪里……”
可得到的,依旧是这四年来宋允从未改过的话语。
“我说过,她死了,她死了——”如同诅咒一般缠绕在他脑海。
他更加用力地攥着手里的衣领布料,双眼铮铮看着宋允脸上疯狂的表情,恨不得将他撕碎。
倏然,宋允猖狂地大笑起来,“宋时砚,你杀了我啊,动手啊!”
两人如此僵持着,后者紧紧握着的拳头终究没有举动。
半响,宋时砚才缓缓松开了手,他面无表情唯有目光还存着一丝温度,笃定地说着,“她没死,我会找到她的。”
宋时砚说罢,转身朝着大门外走去。
身后,宋允端起身边的茶杯朝他的背影扔去,杯落在地毯上闷声一响,未碎未破。
平仄四年,江城早已不复初见时模样。
这些年宋时砚偶尔会去齐平茶楼,那儿的顶层正好可以瞧见江城城门,这一坐便是一日光阴。
“三哥。”孙远卿偶也陪着他守在茶楼,这四年如何走来,他都明了。
宋时砚不同旁人聊天,只爱瞧着那城门处来来往往的人群,等成了习惯,看了叫人心里难受。
孙远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得轻叹一声,转眼看着他,几番斟酌着开口。
“三哥,江城没有江轶这个人已经很久了。”
原本轻敲着桌面的手指顿了顿,继而缓缓蜷缩起来,默默低眸间,倏然勉强扯了扯嘴角,唇色苍白。
“你也觉得……她死了?”他开口,声音沙哑着,“其实你们都觉得她死了,对吗?”
孙远卿缄默,这些年不是没找过,只是得到的结果都是下落不明,如果她还活着,怎会下落不明。
但这些话,他不能同宋时砚说,因为他知道,宋时砚如今是靠着这样的信念在活下去。
“她不会死,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孙远卿顺着他的话,只是他又转言,“可是三哥,已经四年了,她如果愿意回来,早该回来了……”
是啊,早该回来了。
后者疲惫地闭上眼,他记得当年推开客栈房门时,眼前一片被火烧尽后的狼藉。
桌上烧剩的宣纸中还依稀辨认地出她写过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