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青云点点头：“想明白了，我不会丢下他的。”

“贫道劝你再考虑考虑，”道人瞧着皇甫青云，“天数，是上天所定，你命中注定膝下仅有一子。而此子——”道人指指皇甫衍志，“他命中注定这辈子要皈依道门。何不就着贫道在此，让他随我去，了却这桩缘法？跟着贫道，虽不能成为尊驾这样一天一地的豪杰，但贫道保证他一辈子无灾无难，安然终老。”

皇甫青云似乎十分有感触：“道长，缘法所以为缘法，就是因为斩不断。倘若说断就断，我何不肉身入圣，像三清太上一般，飞升坐化，到天上享清福去？那样六根清净，何其快活。自古最难过的，就是‘情’字这一关呐。”

道人细细品咂皇甫青云的话语，良久，摇摇头：“刚才讲的是缘法，现在，贫道给你讲一讲利害。”

“祈请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但是兄弟宫塌陷，是个妨害兄弟的命格，”道人说，“倘若你真的不在乎，贫道倒也有个办法，让你家再添麟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皇甫青云脸上阴霾散去，开心得孩子一般，“倘若道长真有法子，在下定当，定当，定当——”在皇甫青云看来，眼前这邋遢道人假如替自己去了心里这个遗憾，当真是莫大的恩惠，怎样报答人家都不为过，因此，连说三个“定当”，至于怎样报答才能表明心迹，却一时想不出来。

“贫道闲游四海，一箪食，一壶浆足矣，要什么报答？”道人说，“只是，贫道此举有悖天数，所谓补阙拾遗，需要先把阴德做足。新安江，阁下知道么？”

“知道，”皇甫青云点点头，“今年新安江又发了水，贫道想请你散些家财余福，周济一下当地的百姓。”

皇甫青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什么他妈的亲子养子，全是套话，感情这老道设了套叫自己钻！他蓦地觉得受到一丝侮辱，昂然说道：“道长，咱们有一说一，纵然你我素昧平生，只要你真是为了受灾百姓前来求我，难道我还能置之不理？开门见山不好么？夹七夹八地讲这么多，这功夫儿，不知道又饿死了几个灾民呢！”

道人遭皇甫青云一阵抢白，道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尴尬笑笑。这时，林中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一个老道，他眉毛胡子半边黑半边白，瞧不出岁数，衣衫更加邋遢，一柄拂尘都快成秃毛笔了。他上前向皇甫青云微微点头，说声“贫道有礼”。接着转向刚才那道人，说：“怎么样，我说了吧，你这蠢材，明明是件善事，叫你办得两头不讨好！”

“皇甫大侠息怒，”老道瞥一眼道人，“我是他师父。”

皇甫青云点头还礼，随即淡淡地说道：“道长，倘若没别的事，恕不奉陪了。”

老道叫住皇甫青云：“实不相瞒，小徒所说，句句属实，新安江确然是发了洪水。老道不才，从金阳山紫云洞中修行道藏，至今九九八十一年，倒是有些襄灾祈福，改换天数的微末道行……”

皇甫青云心中莫名涌出一丝厌恶：“既然这样，道长干脆设坛大醮，祈求新安江周边百姓别遭水患，岂不痛快？在下前世积了多大的德行，值得道长来教诲这么久？”

“哈哈哈！”对于皇甫青云的讥讽，老道浑然不在意，“皇甫大侠，你错了。道门四万八千法，人力能做的，只有一些小功德，比如替你皇甫家祈求一个亲子；那拯救千万人的大功德，最终还是着落在钱字上，才能做成。否则，皇帝老子高官厚禄养那么些经世大臣做什么，直接养和尚道士不就完了？”

这还是句实在话。

不过，皇甫青云还是不大相信，凭这个邋遢牛鼻子，祈福一番，自己和夫人就能生出儿子来？

老道看出了皇甫青云的担心，当即说道：“皇甫大侠，实不相瞒，为了新安江的灾民，老道和徒弟一路求恳，没人愿意解囊，听说你皇甫大侠颇有家资，这才等在此处，斗胆请你施舍善财。”

老道顿了顿，见皇甫青云仔细听着，继续道：“你师出少林，原先是武林中人，现而今在绿林当中闯荡，世故人情比老道通透。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咱谁也不说为了谁，你只当跟老道做个交易，如何？”

“唔，”皇甫青云眉头舒展，“道长这话，在情在理，可比令高徒通透。说吧，怎么个交易法？”

“今日为期，十二个月后，老道包来你皇甫家添个亲儿子，”老道捋着胡须，“作为交换，你需出面筹集一万两银子，到新安江赈济灾民。”

“哼！”皇甫青云正在思索，夫人说话了，“你这老儿，以为我不知道，十个月后，倘若我们生出了亲儿子，那算你蒙着了，倘若生不出儿子，你就来门上叫我一句‘亲娘’，叫他一句‘亲爹’，是也不是？你这一万银子挣得好轻巧！”

老道气得嘴唇发抖，但有求于人，不敢强项。这时，皇甫青云说道：“新安江决口，确有此事，怡妹，且不管道长本事如何，救济灾民，也是我辈份所应当——”皇甫青云顿了顿，朝老道说道，“道长，这一万银子我们出了，而且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