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森的早晨,如同海底般昏暗宁静。
季南江从噩梦中惊醒,枕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枕套已经半湿。他从被子侧面伸出手去摸,冰凉的。妙子不在,“她不在……”他又对自己说了一遍。他把蓬乱的头发往后一推,坐在空荡黑暗的房里有点寂寥之感。他披上衣服立在窗前,昨夜不知是不是下了场雨,路面湿漉漉的。窗外不知是什么鸟在叫,怎么发出这么长的叫声?让人听着忧伤。他心乱如麻,在屋子里漫无目的的来回走着,看见妙子放在茶几上的一小支护手霜。他拿起拧开,闻了闻,是熟悉的樱花香气,妙子手上的味道。便把手霜攥在手心里,继续来回走。
妙子和松莉闹了一宿,刚闭眼,闹铃就响了。两人挣扎了半天要不要请假,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挑战主任阴晴不定的更年期。
冬日早晨的街头,寒风瑟瑟,凉气从围巾的缝隙和袖口往衣服里灌。忽然闻见一阵浓郁的葱花香,她俩抬头一望,看见一位卖煎饼的大爷推着三轮车,在一片雾蒙蒙的白烟里。大爷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军绿色的狗皮帽,把耳朵也遮得严严实实,毛线围巾上缀着几粒冰碴,鼻子悉悉索索的袖着手等生意。两人对视一眼顶着熊猫眼,垂着眼皮,在路边买煎饼果子。她俩捧着滚烫的煎饼边走边吃,还没进医院的门,煎饼就凉了。
医院的大厅和春运的车站一样拥挤,她俩看也不看电梯,直接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楼梯间像一座避难所,吞下了人间百态。有人躲在里面哭,有人靠墙坐着打盹,每路过一次,妙子就像经历了一次生死场。
“你俩每天踩点来啊?”迎头撞上一个声音,妙子感觉大事不好。
挤出笑脸,抬起头,主任拎着包子端着杯豆浆,嘴里还一嚼一嚼的。
“哪有……就一两次……”松莉谄媚一笑。
“哦!白松莉!你爸爸白瓒是我师弟!比我小一届,还是两届?他读书的时候可比你勤奋多了!”主任示意她们一起走,早餐三人组就这么成团了。
“是啊是啊!我听我爸爸说过……”
“你爸爸是不是要去柏林交流了?什么时候去?”主任突然停下,转头问道。
松莉愣愣的,一脸茫然。“柏林?他去那里干嘛?”
“你爸没跟你说?”主任笑了笑“那你去问问他!”
妙子和松莉相视一眼,目瞪口呆。
她俩跟着主任到科室里,匆匆换上白大褂。查房的时候妙子看着气势汹汹的主任觉得有点可爱。这个小老头,拎着包子的时候就像个卖包子的大叔一样和气。穿上白大褂,那精气神就来了,梗着脖子四处骂人。
“没休息好?”赵维希凑近了问。
“挺好的!”妙子强忍着哈欠。
“你眼袋都掉到下巴上啦!”
“那你还问!”妙子飞了一记白眼给他。
妙子张望片刻,“他没来?”
“来了,被叫去去急诊帮忙了……”
“那咱们今天怎么安排?”
“我去主任的手术做助手,你……随便吧……”赵维希大手一挥,指着值班室对她说。
“好嘞!”俩人鬼鬼祟祟的笑起来。
据不知道哪个学术期刊的研究证明,女性熬夜的难受程度是男性的三倍,所以能通宵熬夜的女人都是铁骨铮铮的。很显然,李妙子不是。她气若游丝地走到值班室,颓然扑倒在床上,蹬掉鞋子,潦草的裹上被子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恍惚觉得屋里闪过一个人影。猛然睁眼,是松莉。堵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你睡觉也不锁门!”松莉见她醒了,厉声说道。
“嗯?没锁吗?我记得锁了!”
“季南江跟我说你在值班室睡觉,他不方便陪你,又不敢从外面锁门,只能让我来陪你!”松莉坐在床边,仰着头,脑袋一晃一晃的。
“下班了吗?”妙子睡眼惺忪,随手抓了几下,把头发扎起。
“你想的挺美啊,上班倒头就睡,睡醒就下班?”松莉抬了抬手腕,手表上显示下午一点四十。
妙子笑着,搂着松莉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
“妙子,跟你说件事,我刚给我爸打电话,他说医院确实要派他去柏林夏里特医学院进修,可能去一年也可能更久……”
妙子眼眸一亮,“那好呀!白叔叔这是要高升了呀!”她激动地握着松莉的手。
“可我爸说,机会难得,他想试着看看能不能把我也带去,做学术交流也好,交换生也好,怎么都好,反正出去涨涨见识。”
“那多好啊!你怎么还撅个嘴?”妙子捧着松莉的脸,揉开她锁着的眉头。
“那我们就要分开了呀!”松莉撇了撇嘴,搂着妙子的胳膊撒娇。
“不就一两年吗?没事儿,我们可以视频电话啊,你妈妈就给我照顾,你们父女放心的去吧!”
松莉抿嘴一笑,“那万一来不及参加你的婚礼怎么办?你都没有伴娘了……”
妙子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