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皇陵之中响起动静。

嬴政只身一人，提着灯火便入了皇陵。

他虽不像嬴长安一样进出不会惊动什么人，但他进入皇陵连外边守卫的将士也仅有少数几人知晓。

外边本已天黑，但借着月光也能勉强视物，然而皇陵之中却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嬴政手中莹莹灯火也仅仅照亮了他四周不足一丈的范围。

皇陵之中只有石室，连山中的虫鸣鸟兽的声音也透不进来，陵道中安静异常，嬴政每走一步便响起一段回音。

静谧之中，嬴政想起了咸阳的热闹，那里才该是长安的住处。

这么想着，连脚步都快了几分。

嬴长安正在闭目调息，他骤然睁开眼，皇陵之中的动静对现在的他来说就如近在耳边。

“一个人。”

嬴长安知道，他来了，不过仅仅一个人来还是出乎预料。

嬴长安起身出门，方走到门口，便见一人提灯而来。

嬴政一身便服，手提着灯火，脚步带着些许急切。

身为帝王何时亲自提灯行路过。

两人突然遇见都怔了怔。

看着石室门口长身玉立的人，嬴政惊觉十八年来，他已经长大了。

借着微弱的灯火，他能看清那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脸，薄唇紧抿，脸上带着坚毅，像是只要认定的事，便没有人能使其改变一样。

但偏偏周身又给人超然淡漠之感，好似不问俗事的世外之人。

而脸色却过于白皙，嬴政明白这是常年在皇陵之中不见阳光所致。

此时那人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没有熟悉亲近也没有陌生之感。

嬴政的情绪突然难以平复，古潭般的眼中微微闪动着。

他轻声唤道：“长安。”

嬴长安此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

他与自家祖龙老爹早已见过面，甚至相处过一段时间。

本以为已能泰然处之，但此时摘下面具相见，嬴长安的心绪远不似寻常淡然。

这一次，是父与子相见，十八年来第二次真正的见面，他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这是他十多年最新奇的感受了。

“父皇？”

嬴长安尾音上翘，恰到好处地掩饰了自己的复杂的情绪，毕竟十八年未见过自家老爹，自是不可能一眼认出。

听到这一声唤，嬴政的心终于放下了些，他点点头，“朕来看你了。”

嬴长安将他请进石室之内，自己斟着茶。

此时的茶水早已冷却，嬴长安拿着茶杯用内力将其温了温。

嬴政进入石室没有落坐，而是扫视着石室内的一切。

这里是他当初将嬴长安送来的地方，但十八年了却没有什么变化，豆大的烛火正好将整间石室照亮，陈设只有一张案桌，角落是他特地命人送来的各种书简。

从婴孩开始，嬴长安就在这里面生活，他的行动也仅限于这一方皇陵之中。

“父皇，请用茶。”嬴长安端茶呈给嬴政。

嬴政回过神来，伸手接过只觉手心一股温热，良久，他道：“长安，这些年你受苦了。”

嬴长安眸底的颤动一瞬而过。

自家祖龙老爹一直都清楚，无论是天下大局还是他个人，祖龙老爹从未偏颇。

嬴长安忽然觉得十八年都释然了。

他轻声一笑，道：“父皇说的哪里话，我过得一向都好。”

虽然身在皇陵，其实吃穿用度一样不少，就连夫子书简也齐全，只不过是不能出去罢了。

但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在这个时代，嬴长安若从小在世人眼前长大，也无法心无旁骛地好好修炼了。

但这话却让嬴政饮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呷了一口茶方才掩去眼中的情绪。

望向嬴长安：“长安，你可愿回咸阳？”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若有何想做之事，朕也可助你完成。”

嬴政没有下令而是询问，心中终究还是有着几分不安，看着嬴长安的眼中也有着几分期许。

若嬴长安有何心愿，他定然倾力相助。

十八年来，他欠缺这孩子的太多了。

嬴长安自是知道嬴政的心意。

想来自家祖龙老爹在东巡途中专程前来皇陵，不止是为了看他一眼，还欲弥补亏欠。

然而对嬴长安来说，他并不需要祖龙老爹弥补他什么，不过他确实需要老爹的一道口谕。

嬴长安退了几步，执礼道：

“儿臣自幼在皇陵中长大，未曾出过皇陵。”

“若说儿臣最想做之事，那便是去外面看看这天下。”

他抬眸，“还请父皇应允。”

嬴政没想到他的想法如此简单，听到嬴长安说自幼于皇陵中长大，心中又泛起怜惜。

此请求不过嬴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