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绫和商墨衍同住一间寝宫,如非必要,全无交流,当年天下人皆知别有目的的皇帝赐婚,而今好像子虚乌有。
除去卢俊——他自辞官以来,就厮混在茶馆酒楼里,常是输得两袖空空,以昔日旧部的情分找商墨衍借黄金百两;借不说借,只说来领教戟法。
这些昔日旧部都是谭华宫的常客,时常来找商墨衍。
他们大多是贱籍,从前生活在岐国边疆安居乐业,被战争焚毁了农田和家园,无家可归,不得不背井离乡,选择从军。
有的在铁骑队伍一将功成:精通骑射,飞檐走壁,能在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忙里偷闲读几部兵书,满口之乎者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前朝文官。
有的在战争中跛了脚,落下终生残疾,在天桥下面摆个挂摊,混个几两几文。
有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染上恶习之后入不敷出,只好在街头卖艺。
过不下去了,去镇南王府去求。
商墨衍不会拒之门外,多少不论,不让他们流落街头,去欺男霸女。
这是朝廷正在用人之际,而良将难求的年代,皇亲国戚霸占着俸禄丰厚的官职,并且沿袭世袭制;百姓苦岐已久,翘首以盼等着堰国打进皇宫;社稷动荡,兵荒马乱。
戴佳氏一律不准叶绫和这些人打交道,说是贱籍出身的人,哪怕衣服穿得再干净,也掩盖不了一股子穷酸气息。
可是,他们并不如戴佳氏形容得那般不堪,反而比权贵子弟更加豪迈和不拘束。
他们到处给人鞠躬作揖,看见叶绫,把兵器放到一边,拂去布艺上的灰尘,叉着腰,学着宫里的人,有模有样叫一声:
“参见王妃!”
“给娘娘请安,您儿吉祥!”
叶绫也客气了些,“免礼。”
商墨衍住在西南方向的偏殿,而叶绫寝宫在正殿,经常在青石板路碰见,偶尔也在书房或者花园碰见,他每天风尘仆仆地从前线归来,来了并不更衣,直奔朝堂,他一生打打杀杀很难有赋闲半日的时候,时隔多日,他的肩膀似乎又宽了些,棱角不那么分明了,但唇线紧绷,眼神依然锋利冷清,如终年积雪的庆岭。
然而褪去银色盔甲,身着一袭或黑或白的长袍,俊美如玉的模样,倒也像极画卷中羽扇纶巾的翩翩公子。听说晋王有意拉拢他辅佐三贤王,成为一代帝师,使岐成霸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谈崩了。
岐文帝每年春日宴,会邀请群臣参与围猎,按捕猎多少论功领赏,商墨衍除了跟在后头捡别人不要的野兔,对围猎似乎没有多大兴趣。
因为打架总归是无聊的。
比起围猎,他更喜欢执着地在冰天雪地的北荒,用直钩钓鱼。
遇到一个能赏识并委以重任的帝王,是每个臣子求之不得的事,也是商墨衍继续留在岐国的原因。但岐文帝过去的赏识,已经在宦官贼子的谗言之下,消耗殆尽。
不愿意辅佐三贤王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是皇后独子,官宦世家娇生惯养的蠢货,是个矮矮胖胖的小侏儒,贼眉鼠眼,唯唯诺诺,看不出来一丝一毫帝王家的远见与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