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事件后,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吃完饭,王阳走向停车位,陈墨却没有跟过来。
“怎么,连我的车都不敢上了?”他停下脚步,“怕我考察你啊?”
陈墨翻了个白眼:“想考察我,等下辈子吧。”又回想起什么:“哦,不行,下辈子已经预支给前前男友了,你得等下下辈子。”
王阳不搭腔,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催促道:“快点上车,我要回去补觉。”
陈墨还是不动:“我不回酒店,要回家拿换洗的衣服。”
王阳思索片刻,问:“你家在哪儿?”
“离此地二十公里远处。”
他果断地关上车门:“那就劳烦您自个儿打车回去吧。油费贵。”
同行人点点头:“好。”
二人就此分别。半小时后,陈墨回到家中,坐在沙发床的一角发呆。
为什么不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躺上床垫呢?不是不想,是环境所限。除了她落座的那个干净角落,其他地方已被衣食占满,大到羽绒服,小到山楂块,混在一起堆成小山,层层叠叠,压垮搁手放脚的机会。
不只这里,旁边的木沙发,再旁的餐桌餐椅,甚至连冰箱顶都没有尸位素餐,背负起支撑租客生活的使命。
反光的大理石地板在混乱之中显得格外光洁,但那得益于多云天气的掩盖,倘若今日骄阳似火,上面深浅不一的块状黑印就会清晰可见。
租客一言不发地注视这片狼藉,良久,终于采取行动,猛地起身——
褪掉所有衣裤,扔进阳台的洗衣机,倒入洗衣液,点击清洗,再套上位于“小山”顶层的吊带,坐回原处。
她软绵绵地倚着墙面,像是结束苦战后卸下盔甲的士兵,终于可以展现忍耐已久的疲累。
“这次的同伴就连在一起时都不会把我当做家人啊。”陈墨低声呢喃,“我到底什么时候……”话音戛然而止。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虚空,仿佛那里有吃人的远古巨兽和寻仇的魑魅魍魉,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惊恐之情溢于言表:“你又来了。”呼吸急促,手心冒汗,目光涣散了又聚拢、聚拢了又涣散,似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正视眼前所见。
身心的压力冲破阈值。陈墨缩成一团,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嗡——
洗衣机脱水时的轰鸣湮没尖叫,耗尽全力的呼救声没能传入任何人的耳中。
她晕了过去。
恢复意识时,吞噬天地的噪音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柔的叮咚声。租客木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那代表有人在按铃,赶紧跑过去开门,行进路上,从冰箱顶扯了条毛巾擦干覆盖全身的汗水。
来访者是楼下的房客。
“呀,是你!”陈墨满脸欣喜,“我才刚到家,你就来找我了?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干脆听从缘分的安排,双宿双飞算了。”
那人迟疑半天,最终还是小声地道明了真相:“其实不是缘分,是因为我家阳台的天花板在漏水,我猜想可能是上面的人遇到了什么问题,所以来确认一下。”
陈墨愣了愣,转身奔向阳台,刚踏进一步,就听见“啪嗒”一声,脚腕被积水淹没。
她环顾四周,很快找出了造出这片惨象的罪魁祸首:排水管。或是因为长期未被好好保护,管子中部裂开了一道骇人的伤口。
陈墨回到玄关,不好意思地承认:“确实出了问题。排水管裂了,我会马上修好的。”
友邻纠正:“不是出了问题,是遇到问题了。”
“有区别吗?”陈墨笑道,“反正解决它就行啦!我保证,今天之内就破管重接!”说罢,俏皮地行了个二指礼。
访客注视她一会儿,轻声说:“不用那么急,有空的时候修就行。我上来不是为了它,是为了你。”
陈墨豪迈地拍打胸脯:“放心,我没问题。”
访客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转过身,挥手道:“我先走了,这期的稿子还没画完呢。”
“等一下。”陈墨叫住她。
“怎么了?”
“也没啥重要的事,就是……”陈墨挠挠头,“就是想问问,我麻烦你那个事儿,有没有进展?”
“暂时没有。”友邻说,“放心吧,如果看到了它,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二人就此别过。陈墨回到阳台边,凝望淌着泡沫的小型堰塞湖,沉思片刻,打开手机,搜索上门维修。
五分钟后,她发出比刚才更凄厉的喊叫:“这么贵?!我宁愿一辈子手洗!”
当然,只是气话而已,毕竟手洗衣物对家务技能为零的人来说,比挣钱更难。
陈墨坐回沙发床,双手撑住下巴,陷入长久而深刻的思考:如何才能在既不出力又少出钱的前提下修好洗衣机?
她打开酒友群,面色凝重地写下:“哪位英雄好汉可以帮我修洗衣机排水管?”
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