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吹来时微微含着凉意,夕阳缓缓西沉,染红了天边的云彩,似锦如缎,等到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
江瑟瑟在院内弹罢一首曲后,恍然抬头,看向院中角落。
“白露秋分夜,一夜凉一夜,没有想到这树叶凋零的如此迅速,前几日还翠绿着,转眼间枝桠却变得光秃秃的了,一叶落而知秋意渐浓。”
蕙心刚嘱咐完门口扫地的粗使丫头,听见江瑟瑟的话,笑道:“奴婢少时听身边的婆子说过一句俗语,‘早秋凉飕飕,晚秋晒死牛。’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她走到江瑟瑟身边,“自从回来后,姑娘便在这院里弹琴。奴婢瞧着倒是弹了小半个时辰了,姑娘也不歇歇。”
江瑟瑟换了一袭天蓝色水纹褶裙,外面只罩了件莲青色褙子,头发也只是松散的绾起来,随意簪了支白脂玉蜻蜓簪,蜻蜓雕琢的栩栩如生,欲飞未飞,颇有空灵之感。
“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本想看几本书,可这心里却是静不下来,索性便弹起琴来,再精练些琴艺总归也是好的。”
蕙心想了片刻,问:“姑娘还在想着明月馆的事情么?”
江瑟瑟不置可否,拨弄着琴弦。
“大约是吧。”
蕙心笑道:“姑娘顺其自然便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姑娘琴技高超,不用怕结果如何。明月馆不肯收姑娘,这京城也定有留住姑娘之所。”
江瑟瑟闻言抿嘴笑了笑,“我担心的并非是这些。”
她看着远方朝霞如火如荼,紧了紧手中衣袖。
袖袋里是一封微薄的书信。
前几日她早起时,在枕头下发现了这封信,书信未有署名,只在末尾处浅浅的勾勒了一片羽毛。
这羽毛的式样她再清楚不过,早在来京城之前,她便收到了封匿名信,伴有类似的羽毛图案,回想起望京楼内的陌生男人,她垂下鸦青眼睫。
信的内容也少,只说明月馆进来招纳乐师。
不过回想起今日明月馆内掌柜的说辞,这馆内收乐师的时间,明明已经过了一月有余,这封信来的时候分明是已经迟了,可为何还让她去明月馆试探……
再者,她自幼研习乐艺的事情,只有位于蜀地的父亲与柳氏等几位姨娘所知,望京楼的人,又是如何知晓?
指尖摩挲着一根根蚕丝与羊肠所制的琴弦,恍惚之间,指尖被琴弦割了一下,沁出殷红的血珠,她不觉吃痛皱眉,目光投向指腹,又缓缓移向古琴,神色晦暗。
好巧不巧,也正在这个时候,大夫人赠了这架古琴予她。
是无意之举,还是受人所托?
思绪种种,却无所获,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什么,在试图靠近解惑的时候,一切皆都化为虚无。
她揉了揉眉心,缓缓叹出一口气来。
良久,蕙心走过来,把手中的盘碟轻置于江瑟瑟身边的檀木桌上。
“姑娘,这是府里厨房所做出来的点心,甜甜糯糯的,吃着也不腻。徐姨娘说几位姑娘都爱吃甜口的,便嘱咐厨房多做了点,让给几位小姐都送过来尝尝。”
“既是如此,记得替我谢过姨娘。”
蕙心眼尖,看到江瑟瑟手的异样,“姑娘好端端的,怎么流血了?”
“不碍事。”江瑟瑟用帕子拭了血珠,随手拈了块儿牛乳酥,想了想:“不是说这几日遣了教引姑姑来么,听说几位姑姑教的严,竟同意两位小姐吃甜的?”
蕙心一边给她倒了杯事先泡的丁香茶,一边道:“许是姨娘瞧着两位小姐学累了吧。大夫人虽说不让姨娘插手教引姑姑的事,不过姨娘只是送一盘点心给小姐们解解馋,总归闹不大。大夫人要是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顶多私下里再对二姨娘说道说道些。”
远方的秋原在视线中缓缓地蔓延铺陈开来,酡红如醉,衬托着渐深的暮色,晚风随着暮色层林点点浸染,带着秋日的薄薄凉意。
江瑟瑟看着盘中的牛乳酥:“……我记得,这牛乳酥是韩笼烟常吃的糕点。”
言毕,她又淡淡笑了笑,“估计是咱们的大小姐想吃这糕点了。如此看来,徐姨娘对大小姐倒是十分宠爱,为了女儿能吃上牛乳酥,倒是给每位小姐都送了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