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宋予情会这样解读。他本意是说，宋予情配不上秦西楼，唯有许岚烟，才算门当户对。可她却用他扶植秦云舟这茬作例证，来为自己添面，真是半点儿嘴上的亏都不肯吃。

这些年，秦老爷子见过的人不少。

尤其那些常在云端的人，一旦堕入泥潭，便会变得敏感、多疑，旁人一旦说他半分不好，那人便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原形毕露。放不下曾经长袍，也抹不去浅薄的面子。

像宋予情这样曾经被捧在掌心的千金小姐，本来也该如此。可眼前的她，却浑然不要脸皮，将自己为钱接近秦西楼的事说得如此坦然，却又不显低俗。仿佛在讲一桩买卖一一她是出卖色相的卖家，而他是为美丽买单的买家，大家各取所需，都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更好，于是谁也不比谁高贵。更有甚者，她这个卖家还会见风使舵，踩人高低，自行挑选客人。这样强大的内心，实是罕有。

秦老爷子收回心绪，“看来宋小姐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了。”“秦氏精心准备宴会，原该名利双收。结果没想到，却被一个女人坏了事。不仅使兄弟阅墙为之争风吃醋，让那些宾客看了笑话，还要为了说服媒体册掉手中的照片，额外再花一大笔钱一-这么一看，您若是不找我，那才说不过去。不过这也好，有什么恩怨计较摆在明处，比在背后使坏强。“但我可提前说好了：钱，我是一分没有。更何况，邀请函是秦云舟给我的，我只是照顾他的面子，如期赴约。秦西楼的手，也不是我强迫着往我手腕上放的。真要算起来，我才是被无辜牵累的那一个。“您是有大智慧的人，想必肯定明白，谁才是主要责任人。”宋予情这话说得实在市侩，秦老爷子下意识皱眉。但又很快释然。

也是，这些话跟她先前的小聪明，可不正是一脉相承？宋家培养这个女儿多年，真要说宋予情是个笨蛋美人，秦老爷子是绝对不信的。他宁肯相信她是在装傻充愣，遮掩藏拙。有聪明在身，那是宋家教养的底蕴；可宋家没落，便决定了她眼界的上限。所以才会既聪明伶俐，又目光短浅。

想通了这一点，秦老爷子再看宋予情时，依旧高高在上，可眼神中的戒备审视，已消散许多。

“宋小姐，秦许联姻是不争的事实。你是聪明人，理应知道现在离开西楼，对你们而言都是最体面的选择。”

“您也要和秦太太一样，甩给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他儿子吗？“宋予情笑了起来，“有钱拿，我当然很乐意滚蛋。但你们似乎都忘了，不是我在纠缠他，而是他自己放不下。就像刚才在宴会厅，我几次三番想走，都是被他拦了下来。“那么云舟呢？"秦老爷子紧跟着问。

宋予情缓缓眨眼，神色不变，却似洞察一切，“这才是您最关心的问题吧？"前面所谓让她离开秦西楼，分明就是幌子，“之前我跟了秦西楼三年，都没见您说什么让我离开她的话。可如今沾染上秦云舟，您就慌了。这是为什么呢?宋予情摩挲着下巴，颇有几分期待的望着秦老爷子。秦老爷子声音凉凉，不介意告诉宋予情自己的底线。“秦家两个子孙，绝不允许跟同一个女人扯上关系。”少年浪荡风流是佳话，兄弟争风吃醋是丑闻。秦家不能有丑闻。

“这样阿……“宋予情单手拄着下巴，忽然偏头，看向被打开的门，笑了起来，“那您最好还是问问您的好孙子吧，先看看他怎么说。”“爷阿情，你果然在这里！”

秦云舟推门进来，看到自己找了许久的人之后眼睛一亮，快步上前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先前他迟迟不见宋予情下楼，给她发消息也没人回，担心出了什么事，便去贵宾室寻人，结果没想到扑了个空。

后来还是有人看到她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在一起，听描述很像侯叔，秦云舟这才猜她在秦老爷子这边。

一想到老头子的脾气，以及方才宴会厅的事，生怕老爷子牵连无辜，让宋予情吃亏，秦云舟便连忙赶了过来。

“爷爷，方才那些事跟宋小姐无关。”

秦云舟替宋予情解释，若非前面有茶几，他肯定要挡在宋予情身前，为他抵挡来自秦老爷子的迁怒。

“我只是请宋小姐喝茶罢了。你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难不成我一个老人家，还会欺负一个小姑娘不成？”

好一个「请宋小姐喝茶」。

宋予情看着面前那杯自己倒的茶水，笑了起来，“是啊，老爷子只是跟我喝茶闲聊罢了。”

当事双方均如此说，话题自然避重就轻揭过。“既然云舟有事找你，宋小姐，我就先不留你了。“秦老爷子拄杖站了起来，侯叔在旁搀扶，却被他抬手婉拒，看向秦云舟，“我有些乏困，就先回老宅了。你大哥不在，一会儿宴会结束，宾客和媒体那边，让黄经理配合你一起收尾。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他就好，今日之事，务必处理得稳妥漂亮。”黄瑜是秦氏总部的公关部经理，最擅长和媒体打交道，应对突发性事件。“您放心，我会虚心向黄经理请教。”

“很好，别让我失望。“秦老爷子拍拍秦云舟的肩膀，回头越过他，又看向身后的宋予情。

等来的，只有礼貌恭送的温和笑容。

电梯口，标志楼层的数字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