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那人缓缓抽回绣春刀。
随后他又开口道:“有些话,在织造局说更妥当。”
沈秀抚过耳垂的血痕,突然抓起田有禄的手按在刀口:“那就劳烦二位,把这位县丞大人也带上。”
当马车驶出县衙时,沈秀掀起车帘一角。
码头方向隐约可见几艘漕船正在装货,麻袋上赫然印着“苏松粮道”的朱红官印。
他眯起眼睛,那些吃水线,分明是满载的模样。
“停车!”他突然喝道,“我要更衣。”
锦衣卫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沈秀记得这个码头,在记忆中,上月沈一石还在这里交接过生丝。
绕过堆满桐油的货仓,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本该空置的第三号仓房前,竟整整齐齐停着十辆骡车。
“动作快点!”
熟悉的嗓音从仓内传来。
“赶在涨潮前装船!”
沈秀贴着潮湿的砖墙挪动,透过气窗看见高翰文正在清点账簿。
他身后堆成小山的麻袋裂开一角,雪白的新米瀑布般倾泻而出。
原来,他们打的主意也是赈灾粮!
沈秀顿时心惊,高翰文也是严党!
难怪郑铋昌这么轻易就将他放了,回想与郑铋昌的对话,沈秀暗骂一句,该死的老狐狸!
郑铋昌在暗示他浙江只有海瑞有粮,让他将海瑞当做救命稻草。
如此一来,他出狱后必然会来找海瑞。
他们这是要自己背锅!
海瑞不肯放粮给郑铋昌。
高翰文是个珍惜羽毛的假正经,不会主动去动这批赈灾粮。
如何让淳安县的赈灾粮变成抗倭的军粮?
而这中间差了的一环,正好是他沈秀!
这批赈灾粮是他自作主张借给高翰文的!
就像他的死鬼老爹自作主张赈济百姓一样。
古往今来,民间赈灾只有死路一条,连张角都只能以符水的名义给灾民一口饭吃。
沈一石一介商人赈济百姓,已有取死之道。
况且这已经是赈灾粮,也是皇粮!
海瑞不会放粮给高翰文,高翰文也不敢收海瑞的粮食。
但是,如果海瑞剿倭失联,沈秀又突然出现在县衙。
即使他什么也没做,可光他是沈一石儿子这个身份,就够了。
待海瑞回来,这二十船粮草被运走的锅就被丢在了他的背上。
因无粮赈灾导致的民变也是他来背。
至此,他终于知道为何锦衣卫会在他到县衙的第一时间就来截住他了。
毕竟,目前他还是阉党的人,这口锅阉党背不起。
沈秀长舒一口气,好在一切还有转圜之机。
沈秀前脚刚随锦衣卫离开,后脚千岛湖千户便带着卫所兵将整个县衙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