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鹿和弟弟的生父早已被处死，顶头的姐姐哥哥也死了，先帝的妹妹在封地，刘元鹿头顶上确实没有任何长辈能管着她。朝臣不敢过分插手皇帝后宫事，她刚登基，总不能追着提。元鹿无视了，这声音就算不存在。现在当面从檀彻口中听到这话，元鹿一下子非常惊奇，檀彻什么时候会关心这种事了？

是激不成，准备诱么？好像说得通。但不是檀彻的人设。按照常理，元鹿该恼怒，但她更先敏锐意识到的是檀彻此刻的异常。朝中的形势、奏折的请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时候檀彻还能先以眼前事为重，还能听着手下汇报的天子行迹估量她回宫的时日，但现在他推掉了所有事情，赶到了皇帝下榻的民间住处里，是为了什么？檀彻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是冲动了。

当他听闻，天子在宫外幸了别人后。

檀彻第一次发现，自己想管管天子的后宫。特别是他亲眼看见了那个人，浑身狼狈地趴在地上，只是一个低贱得不能再低贱的暗卫，竞然能得到她如此饶有兴致的注视。迟迟在宫外拖延，到底有多少是生他檀彻的气，有多少是为了这个新的″玩具"？

那一团近乎污秽肮脏的东西，竞然会绊住天子的步伐，甚至弄脏她的衣摆。檀彻没得到允许就直起身，直视着天子的眼睛：“陛下若有喜欢的形貌，臣可为陛下从世家子中擢拔清白貌美者，来路不正、不干不净的人，还是莫要近身为好。”檀彻出身贫寒，可他到底是贵族姓氏，世家根底，才能在朝中这么快站稳脚跟。对他来说，流散无根、无籍无贯的暗卫，比路边的污泥还要低贱。可偏偏皇帝会为了这样的人停留。

元鹿也盯着他：“我喜欢的类型？“她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檀彻纹丝不动，任由年少的帝王、曾经的学生走到他身前，几乎要趴在他怀中。“我喜欢老师这样的，你也给我找来么？“天子轻声说。檀彻垂下漆黑的睫毛，收敛了那份权欲中浸出的傲慢，面无波动：“……陛下想要的，必然能找到。”

元鹿的目光寸寸扫过，如有实质，

“不，我要那个人有这样的眼睛、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巴……要会陪我摘梅花、打雪仗，会教我诗书习字，会与我一同去庙会猜灯，会在牙疼的时候陪我睡觉……老师，你能找到那个人吗？”

檀彻几乎狼狈地不敢看她此刻过分明亮的眼睛，是他给了她太多错误的信号，包括现在……她们本该是权力中的两只斗兽，却为何会有多余的心软和退让、渴求和贪婪？

檀彻猛地后退一步，离开了那过分让人心乱的目光。“那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他背过身，声音掩饰着心绪，“陛下若喜欢……臣会为陛下找到的。”

“好，"皇帝冷冰冰地回，“你什么时候找到，我什么时候回宫。”阿七醒来的时候，竞然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地方一-是他自己的房间。身上的伤口不再作痛，仿若从未受伤一般没有知觉。毒药也不在胃中烧灼，甚至那短暂的失明失声，都像是一场梦境，浑身好得不能再好。主人的怒火、他豁出的代价、将要触及的一点天光……都在此刻的安静中沉寂恍惚。

这样的境遇反而让阿七感到无比不安，他看清房间内的角落还有一个人影，未等思考便已经闪身掏出匕首，横压在了那人脖子上。暗十不过是稍微打了个盹，就被险些丧命的濒死感拉响感官警报，这下彻底清醒了，连忙开口：

“等等等等，老大看清楚是我！”

这是训练时候的称呼。

脖子上的匕首并无放松，只是稍退了些。

阿七哑声道：“主人让你来杀我？”

“不是啊，恰恰相反，主人嘱咐了让我好好看着你呢！她的侍女把你的伤治好了，老大，这回你真是入了主人的眼了，我还没见过主人对暗卫这么周全呢。”

暗十身为暗卫，话却多了些。他年纪比阿七小几岁，在不杀人的时候还挺多动的。

“主人还说了什么？”

暗七小心推开了一点锋利的匕首刃缘，一边道：“老大不愧是老大，就是聪明哈。主人确实还有话一一”

“她说，药为试心。若想如愿，再应三次召面而心意不改即可。…你求了主人什么啊？”

阿七默不作声收回匕首，没有回答。

“不过这条件听上去并不难，就是有点奇怪，为什么要再见主人三次才能实现呢……她不会设了什么刀山火海等着你？呸呸呸，不至于，老大那么受重用，肯定是主人想多考验一下你吧。"暗十提起一个笑容，阿七知道，越是轻松，越是不易拿到。而他越是渴求，命运就越为难。他平生所有的运气，都已经用在了一个地方。他关上房门，不再听无关之人的喋喋不休。阿七望向一个方向，揪住了胸口的位置，那里的心脏正在为一个名字而跳动。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第一次召见在阿七的等待中很快来临，就在他醒来的第二日。依旧是那个厅堂。

白纱设下的帘内，坐着一个人，面前设案，没有抬头看他。一个侍女从帘后走出，对阿七传递了指令。阿七忐忑不安地接过，而上面写的，竞然只是让他舞剑？舞剑？阿七不会，他没学过用来表演的招式。阿七的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