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水尺(3 / 6)

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王富的话立即哽住。

转运使曹明硕见事态不对,连忙站出来和和气气地解释道:“他这是被气昏头了,口不择言,张大人别放在心上。”言罢,不动声色地踢了他一脚。

王富这才回神,改口道:“"下官只是不想被他们污蔑,既说我收了暖闸银,他们可能拿出证据?"王富胸有成竹地抬起眼睛看他们,冷笑一声。先前程知遇料想的情况果然发生了,钱贵广上前一步,刚想交出账册打他们的脸,却被程知遇一把拦住。

程知遇冲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倘若此时拿出账册,那就证实先前钱府与闸官同流合污,交了暖闸银的人先行,自然就占了没交暖闸银的货船位置。也正是因为这个,没有人愿意主动交出账册控告,王富自然有恃无恐。“那就当我是胡言乱语,王大人,没有管我们要暖闸银。“程知遇款款起身,眼神落在王富身上时,眸中闪过一丝害怕,倏然开口道。程知遇轻而易举地揭过,明眼人却都能看得出是什么状况。王富这一招,便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更恨得他牙痒痒。“既不是暖闸银,那恕民女愚钝,实是不知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王大人,竟叫王大人派这么多人拦在北闸口,不让我们的货船卸货。“程知遇轻掀眼皮,随口扔下一句狠的。

这个罪名王富无可指摘,他的人拦在北闸口是有目共睹的,无需劳什子账册证明。王富这下更是有口难辩,反倒要落得一个欺压百姓的名声。“那,那是因为你不配合河工事务!"王富憋红了脸与她叫喊,“你有何证据,证明是因为货船停滞你的茶饼才发的霉?难保你船上的茶饼不是发霉的,就为了运来污蔑我。”

歪打正着,王富真就说中了程知遇的手段。程知遇睫羽轻颤,瞧不出任何的神色变化,云客轩囤的红茶太多,不免其中有一些搁到发霉的货,反正这批红茶都要烂在库里,不如拿出来发挥最后的余热。她事先叫人把这批红茶泡了水才搬上货船,这几日的红茶可不是被浸湿了,而是被沥干了。

当然,这些事可不能让王富知晓。

程知遇有恃无恐,她挑眉,檀口微张,“王大人真是狗急了乱咬人,这般荒唐的话也能攀污到我身上。张大人,您在这儿,民女恳请张大人上船看一看这些茶饼,究竞是民女千里运霉茶往王大人身上泼脏水,还是王大人故意阻我货船,导致我这十余艘船的精制茶饼泅湿发霉!”她眼眶微微泛红,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眸中的光比剑刃还冷,颇有一股不畏强权的气节。

见她的样子,王富心里登时也没了底。张思的眼神环顾四周,将周围人微不可察的小表情都尽收眼底,这才抬起步子,大步流星地走进去。这船在北闸口停了这么久,挨着河岸,白天黑夜的雾气萦绕,船舱内早已变得潮湿。

偶有浪头拍打船身,船舱内便发出朽木挤压的吱嘎声,霉斑如蜿蜒的蛇群沿着船壁的缝隙悄然蔓延,每呼吸一口,咸腥的潮气便裹着腐朽的霉味直往鼻腔里钻。

张思走到就近的一箱茶箱边,伸手掀开盖子,几乎不用再进一步判断,众人心底自有一个答案。

张思深呼吸一口气,沉着脸转回眸子看王富,声音阴沉得可怕,“王富,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富此时心中也如一团乱麻,不等他反应,站在一旁久久不出声的曹明硕一脚便踢在了他的腿窝,王富吃痛,顺势往地上一跪,不可置信地抬眸,却见曹明硕恶狠狠地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腌膳货,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呢?枉我这么信任你!”曹明硕咬牙,此时此刻,他必须舍弃王富,眸中警告意味明显,“百姓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生你养你,你怎能恩将仇报?”这是,在拿他爹娘威胁他?!

王富心中五味杂陈,为曹明硕办事时,他是鞍前马后、不肯怠慢,如今东窗事发,曹明硕第一个想的,竟是断臂求生。他后槽牙磨得吱吱作响,目眦欲裂,却不敢反驳一句。…是,下官一时鬼迷心窍,对不住曹大人的恩情。“他说完这话,全身像被抽去骨头一般,跪在地上等待审判,曹明硕似是不解气,踩着他的后背辱骂张思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却倏然开口,“曹大人,我还没说话,你着什么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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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明硕在心里暗骂一声,转过头拱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大人说的是,这种腌腊货太气人,下官实在没忍住,替大人先教训教训他。”张思的眸中只有一片冷意,他可不吃曹明硕这套。“我说全是他的问题了吗?"张思眼尾微挑。众人的目光疑惑,登时聚集在他身上,就连曹明硕心里都想不出张思在打什么算盘,只得咬牙等着他的下文。

“曹大人,您别忘了,我是来查什么的。"张思迈开步子,从王富的身边擦过,清澈淡漠的眸子不动声色地与曹明硕对视,像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曹明硕感到一股来自灵魂的颤栗,却不敢怠慢,强撑着精神跟在后头。众人又跟着两人往外走。

“你们扬州的新量水尺和旧量水尺都在哪里?"张思缚好宽袖,头也不抬地问着。

曹明硕给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那人立即会意,很快拿来新旧两把量水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