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三十七)
姜汁撞奶的甜腻味道里,隐隐混进了一丝酸苦,清音状似无意地将银匙往徐清滟方向轻轻推了推,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姐姐,尝尝这个,最是止呕。“大姑娘这是怎么了?"柳三娘在一旁怯生生地递过梅子蜜饯,眼中满是担忧。
“不过是染了点儿风寒,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徐清滟满脸嫌恶,猛地一把推开柳三娘递来的蜜饯,“某些人,少在背地里乱嚼舌根,恶心人!”说话间,她眼神如刀,恶狠狠地剜向清音,试图从对方那张面无血色的脸上找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破绽,可清音神色淡然,她什么也没瞧出来。“姐姐,您先消消气,当心身子。“清音仿若未觉,依旧柔柔弱弱地递过一方素帕,指尖看似无意地轻轻擦过徐清滟的腕间,“其实,有件事儿关于沈三公…她不紧不慢地舀起一勺燕窝,放入口中,眼角余光瞥见徐承平兄妹二人同时身体一僵,这才悠悠开口,“昨儿我去济世堂抓药,瞧见他的马车里,坐着春风阁的姑娘呢,两人有说有笑的。”
“你!"徐清滟活像被点燃的炮仗,瞬间暴跳如雷,猛地甩开谢氏的手,“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少在这儿假惺惺的装好人!别以为攀上了永昌伯府,就有能耐羞辱娘家人,等你以后被婆家磋磨得受不住,可别哭着回门!“瞧姐姐这话说的,妹妹正是念着娘家,才想着帮兄长分忧呢。“清音不慌不忙,截住话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沈家既然在冬狩的名单上,何必还绕道去镇国公府?姐姐和沈三公子情意深厚,让他捎带上未来的大舅哥,不就是顺手的事吗?”
“二妹妹,你这是要推脱了?"徐承平一直隐忍着怒火,听到这儿,再也按捺不住,“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铁青,额头上青筋都微微凸起。“够了!都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徐臻猛地一拍桌子,目光锐利地扫过清音那双平静无波的双眸,语气却软了下来,“音儿啊,为父知道你素来懂事。你兄长若是能结识几位将军府的公子,往后在兵部谋个差事,对你来说,不也是一大助力吗?”
“呕一一”
徐清滟像是再也忍不住,两手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杏红的裙裾一扫,直接将旁边的酸梅汤给掀翻了。褐黄的茶汤泼洒在她的裙摆上,狼狈不堪,而她也廊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干呕声不断,混着呼啸的北风,一并卷进暖阁里来。
谢氏坐在那儿,看着女儿这般模样,染着凤仙花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脸上却还强撑着镇定:“滟姐儿这脾胃虚寒的毛病,都好些年……”话音未落,柳三娘似乎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掩唇惊呼道:“呀!滟姐儿的荷包掉了。”
只见那绣着并蒂莲纹的锦囊掉落一旁,里头滚出两粒乌梅丸,恰好停在徐臻的官靴边。
一时间,满室死寂,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徐承安忽然指着窗外,说了一句:“下雪了。”众人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茜纱窗外,纷纷扬扬的雪片子正簌簌飘落,那场景,恰似那日沈璋马车上飘落的春风阁花笺,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祖母这几日总说心口闷得慌。“清音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缓缓起身,“女儿明日得去护国寺供上一盏长明灯,为祖母祈福。”徐承平见她走远,心急如焚,忙追至垂花门:“二妹妹,听说孔四公子爱鹤,西山马场那边……”
“大哥,您说笑了。“清音脚步一顿,抬起手帕截住话头,帕角处露出一枚鲜红的指印,是方才蘸了徐清滟打翻的酸梅汤留下的,“永昌伯府规矩大得很,连食盒都得用银针验过好遍才入口,我可不敢随意应承。”她微微抬起头,那双蒙着一层水雾的眸子,正迎上嫡兄袖口下攥得发紧的拳头。
寒风袭来,檐下的两盏灯笼被吹熄了,光影纷乱间,徐承平凑近她,倾身低语:“冬狩那日要过白鹿峡,二妹妹你的马车要是缺个引路的……我上月刚得了匹大宛马,最擅走雪路,给你用正合适。”“多谢大哥好意。“清音双手稳稳地拢着暖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惜映雪姐姐最讨厌男子近身,连侍卫都得隔三丈远呢,我怕是用不上。”
话音刚落,廊下忽地传来严嬷嬷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她焦急的声音:“老夫人说心口疼得厉害,请二姑娘过去念念经。”丹蔻赶忙上前,扶住清音的臂腕,清音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讥诮。原来,这位平日里高傲自大自命不凡的嫡兄,也有求到庶妹跟前的一天。暮色四合,关雎院的青砖缦地,在这渐暗的天色里,已悄然结起了一层薄霜,透着丝丝寒意。
清音拖着疲惫的身子,踩着满地碎玉般的月光,缓缓跨进垂花门。门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忙不迭地打起夹棉门帘。屋内,炭盆里银霜炭烧得正旺,火苗欢快地跳跃着,烘得满室暖香四溢。“姑娘可算回来了。“山栀早早地就将珐琅暖手炉换好了新炭,见清音进来,她赶紧迎上前,隔着锦缎把暖手炉递过去,柔声道,“姑娘,快暖暖手,这一路冻坏了吧。”
清音伸手一握,恰到好处的温热便迅速熨帖着冻僵的指尖,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老夫人怎留姑娘这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