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2 / 3)

映雪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背,掌心的暖意顺着相贴的肌肤一点点蔓延开来,“骊山行宫那边有眼药泉,对调养寒症最是有益,我特意求了皇后娘娘恩典,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试试。”清音抬眼,望向她那双秋水般澄澈的眸子,不知怎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忙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悄悄拭去眼角那一抹湿意,低低道:“多谢姐姐费心。″

“姑娘们,尝尝新煨的牛乳茶。”

暮青适时出声,打破了这骤然的沉寂。铜壶嘴吐出缕缕白雾,在车厢里袅袅升腾。

就在这时,车外忽然一阵骚动,御前侍卫威严的呼喝声穿透了凛冽风雪。暮青忙掀开车帘探看,片刻后,带着一身的寒气回转,禀报道:“前头有辆粮车陷进冰窟了,万岁爷的贴身太监正策马前去传旨,说是圣驾要在十里亭亿整。”

话音刚落,数十个锦衣太监便捧着描金食盒,鱼贯而来。为首的太监上前躬身行礼,尖着嗓子道:"皇后娘娘赏各府女眷姜茶御寒。”“这雪,怕是三日都停不了咯。“江映雪边说边取出缠金丝手炉,递向暮青,“把这个送到太子车上。“瞥见清音指尖微微颤抖,又补了一句,“小叔前日染了风寒,可别让病情加重了。”

此时,太子的紫檀车辇内,犀角香炉中升腾而起的青烟,悠悠飘向琉璃窗格,勾勒出流云般的纹路。

江辞正跪坐在黑漆螺钿矮几前,手中朱笔悬于《六韬》注疏之上,墨汁在笔尖积聚,欲落未落,恰似帘外那枝探进车窗的寒梅,半截花苞裹着冰晶,颤巍巍地悬在玄色车帷的金线螭龙纹旁。

“少师这心,可有些不静。“赵殊斜倚在青鸾引枕上,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棋枰,每一下敲击都震得棋子簌簌颤动,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辞,“莫不是心里惦记着后头那辆翠盖车?”江辞手中的笔锋陡然一顿,墨汁瞬间在"兵者诡道"的"诡"字上晕染开来,恍若一片乌云笼罩。

车外,一阵沉重的重甲碰撞声由远及近,几名龙禁卫抬着承景帝的北海蛟筋弓大步流星地走过,弓弦剧烈震颤,惊落梅枝上堆积的积雪,恰好将江辞喉间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掩盖过去。

“殿下说笑了。"他神色未改,从容地蘸取新墨,手中毫笔如龙蛇游走,迅速补全注疏,且口中念念有词:“尉缭子有云:兵者,凶器也.…”却在这时,金丝炭盆里猛地迸出几点火星,其中一点直直燎向《六韬》的书角,瞬间焦黑了一片。

太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抬手将一枚暖玉棋子朝着江辞用力掷去,江辞反应敏捷,手腕一翻,稳稳将棋子接住。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猛烈地扑打着车帘。赵殊不紧不慢地将一枚黑玉棋子按在檀木棋盘上,目光透过车帘望向窗外,低声说道:“少师这手飞镇,可是藏着不少心思,绵里藏针,让人捉摸不透。”江辞执白子的手在空中短暂停顿,他沉默片刻,终是将棋子重重按下,语气平静:“殿下故意在东南角露出破绽,不就是想看臣会不会趁机截杀?”“孤可舍不得让老师为难。"赵殊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双手慢慢拢紧身上的银狐裘,苍白的指尖轻抚过棋盘边沿的螭纹,话里有话地说道,“就像徐姑娘的婚事,少师明明心如刀绞,却连半句劝阻的话都说不得,这滋味,只怕是不好受吧?″

话音刚落,远处,宦官拖长了音调通传:“申时三刻,启程!”车壁上悬挂的错金香球猛地剧烈晃动起来,江辞伸手扶住小几,稳住身形。寒风呼啸着掀开车帘,碎雪纷纷扑在他的眉间。他不由想起那夜东宫密谈,太子赵殊凑近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少师可知,孔四郎有个令人发指的癖好,那厮总爱将人绑在红绡帐里,拿浸过蜜的鞭子肆意抽打,边抽还边问′疼不疼?”

还有密报里提及,孔文钦书房中那些沾血的玉势,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

此刻,棋盘之上,黑子已然织就合围之态,恰似赵殊精心布局步步紧逼的罗网,将他困在其中。

“徐姑娘的婚书,盖着永昌伯府的印鉴,宗正寺那边自然会查验。“江辞不动声色,将青瓷茶盏缓缓推过楚河汉界,氤氲的水汽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眉眼,“倒是殿下,该琢磨琢磨,待会儿面圣时,要咳几声,才显得旧疾复发得恰到好处。”

赵殊仿若未闻他话中的讥讽,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眼底透着嘲弄:“孤倒是听闻,少师半月前拜访过礼部钱侍郎。“说着,他倾身向前,一把按住江辞正要收回的棋篓,“篡改婚书,需加盖户部金印,江家乃清流门第,这种有违清誉之事,想来是做不得的。”

棋子与棋枰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江辞垂眸凝视棋盘,雪色天光透过车帘缝隙,在他眉骨投下一道冷硬的阴影。

刹那间,往昔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犹记那日雨丝如绵,清音撑着油纸伞,身姿袅袅地立在徐府老宅月洞门前,发间银簪坠着的明珠,在雨幕微光中闪烁,比这满盘棋子还要晃眼。雨丝濡湿了她月白的裙裾,他就隐在暗处,像个疾迷的守望者,静静数着她发间流苏晃动的次数。那是二十七年间他头一次顿悟,何为怦然心动。“殿下曾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