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年底仍是亏损。齐老板不是草包,他有农民的机智和狡猾,又是一番七勾八兑,他竟然用二十亩坟地和一片破烂的厂房做本和东亚公司“紧密联营”了。由东亚公司出设备和资金在二十亩地上建起两个现代化车间。两厂共同经营,按比例分成,真能这样合作,本是善事。可是随着设备和人员的逐渐到位,齐老板已露出不善的端倪。司马阳听两位曾在联营筹备组工作的中干说,齐老板多次给他们暗示过,东亚只要调设备和资金来就行了,人员来不来都没关系,就是在起草联营协议时,他也找起草者暗示过。起草人反问他:“人员不去怎么共同经营呢?”老朱去后,齐老板利用老朱一个劲地催设备、资金,而对农修厂的清产核资评估却百般干扰,直到现在没法进行,这不能不叫人生疑。今年银行银根紧缩,三角债连环越扣越紧,东亚的资金投入只得暂停,齐老板就对联营人员拿脸拿色了。不发工资,是在逼做厂长的老朱,也是在逼所有来厂的联营人员。齐老板深知国有企业的人不发工资就要难受,一难受就好办了。齐老板对已到厂的设备很满意,有几次都得意得溢于言表。司马阳预感,他们的联营不会长久,资金到位得越快,他们完蛋得越早。他刚才就想说这句话。
老朱说:“你这人说话,咋总是阴阳怪气的。”
司马阳说:“正确。就这环境,这状况,不把人整出毛病来才是怪事。”
老余、岑鸣、小秦就笑。
老朱沉下脸来,心里很不了然。老朱真有些后悔当初答应让司马阳上这里来。早先的人选不是他,是个机修厂的调度,是司马阳想来,找了老余,老余又来找的老朱。老余一说,老朱也觉得挺合适,司马阳不仅搞过生产调度,还做过计划,而且笔杆子也不错,经常发文章。这就胜过机修厂那人两项了。老余说,你的厂办主任,不就有人选了,还是自己人。行,当时两人就定了。没存想,他调理不了司马阳。这家伙机敏,眼睛毒,大小事都难瞒过他。且好议论,愤世嫉俗,经常几个话头子打得人下不来台。搞得来老朱还有些虚他了,大事小事都让他三分。叫几个人一笑,老朱心里烦躁起来,要说的话忘了一半,就不想多说了。看一眼司马阳道:“你把下半年的经营计划改一下,齐老板的意思利润订得太高了。”
“那你的意思呢?”司马阳把“你”字咬得很重。
老朱就又凝起了:“齐老板的意思还是有道理……我看今年持平就行。利润高了,还不都让人提走了。”
司马阳看着老朱:“这妥当吗?”又碰老余一下,“你说呢。老余,这妥当吗?”
老余呼噜喝两口茶,咂吧咂吧嘴,说:“是不是还是少订点?公司里一点不交,恐怕不好说。”
老朱说:“啥不好说嘛,没有拿啥交嘛。交了我们还是得不到一分钱。”
司马阳:“长见识!”
老朱说:“咋的,我说得不对?”
司马阳说:“岂敢!”
“本来嘛。”老朱自得起来,“你们想想这个道理……”
司马阳伏在岑鸣的耳边说:“当年的汉奸见过吗?请看我们的老朱现身说法。”岑鸣就要笑,又一下忍住了。
四
齐老板搓着手中的电报纸,两眼茫然地望着窗外的桉树。他已这样闷了好一阵了,凡遇事踢打不开时,他就爱这样呆呆地闷着,让脑袋里一片空白。这时,隔壁传来老余和女会计的调笑声。齐老板眉头就一跳,站起了身。从窗外老远就看见老余和女会计在藤椅上扭成一堆,旁边几个男女帮着使劲起哄。齐老板笑了,说实话,他很喜欢老余这个人,老余那对小芝麻眼总是眯叽叽的,好像永远都睡不醒似的。他也很活络,大大咧咧,醒不豁豁的,男的、女的他都能打得火热,好开玩笑,啥都明白,又啥都不是很灵性。作为另一方的联营副厂长,齐老板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微妙人物。扭在下面的女会计看见齐老板就咯咯笑着叫:“齐老板……哎哟,你也不管管。”
齐老板说:“‘丁丁猫’,好呵,勾引我们老余哈!邱娃子才出去两天,就胀慌了哇?”屋里的男女就怪笑成一团。叫“丁丁猫”的女会计羞红了脸,抓起桌上一只包,打老余和屋里的男人:“呸,坏东西些,齐老板最坏!”
齐老板涎了脸:“我哪点坏哇?你敢说吗?看邱娃子不捶你。”
“老流氓!”“丁丁猫”追过来打齐老板。几个男人跑出屋来。
齐老板喊住老余:“CD的钢套厂,你是不是去看看,他们可能还想维持去年的吨价,你和他扳一扳,不行的话,唔,你干脆跟他妈妈的了。”
老余说:“拍板的事,恐怕还是你老板去哟。”
齐老板捂腰:“这两月腰子又不行了,权当代表我好了,我还信不过你先生?”
老余一转身,齐老板笑了,把手中的电报纸团扔到了阳台下。他很满意自己刚才的表演,一桩很棘手的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甩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