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五百年前, 还是五百年后，乔娅都从没有设想过如此画面。

她与凯厄斯并肩坐在长桌的这一头，而她的父母, 与他们面对着面, 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沃尔图里城堡内的狭长窗户似乎是有着分割阳光的神奇能力, 即便此时此刻正值午后的沃特拉小城有着多么明媚的阳光, 城堡内部依旧散发着一股森然凉意，他们之间只隔着几盏烛台, 即便有着火光暖色调的映衬，乔迪的脸上还是罩着一片寒霜。

实际上，无论是五百年煊赫一时的教皇亚历山大六世, 还是如今性格沉默的生物学者乔迪, 这两位父亲对于乔娅来说, 都没有父权天然的压力，尽管他们并不亲近，但她从未生出过任何畏惧之心，甚至想过等到未来某一天, 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会自然且随意地将他们介绍给对方——前提是, 她的爱人不是一个活了三千年的吸血鬼。

而到了乔迪面前，还要再加上一个前提——这个活了三千年的吸血鬼没有一张看上去还未成年的脸。

烛光似乎感受到了乔娅此时的忐忑, 不安地晃动了几下, 眼看气氛已经焦灼, 她咳嗽两声, 清了清嗓子, 正要开口试图解释这个误会的时候, 坐在她身边的凯厄斯先开口了：“父亲母亲你们好, 我是凯厄斯。”

乔娅：“……”

她动作僵硬地扭过头来，瞪大着眼睛看着凯厄斯。

只要收起眉眼之间的那股子戾气，凯厄斯光看外表，就是任何人心中的完美男孩，及肩的浅金色的头发，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的五官轮廓，曾身为雅典海军而练就的笔挺的身板，使得他不仅没有因为过于优秀的外貌而带着几分轻浮之气，反而显得稳重而优雅。

特别是在他郑重地呼唤对面两个比他小三千岁的中年男女为“父亲母亲”的时候。

不仅乔娅僵硬了，乔迪、瓦伦蒂娜，以及坐在瓦伦蒂娜身边瑟缩着的马歇尔也瞪大了眼睛。

而始作俑者凯厄斯在用正式的称呼问候过乔娅的父母之后，便转过头去，在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又带上了惯常的不耐与戾气，看向一直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莫名笑意的阿罗，非常不客气地说道：“我与父亲母亲说话，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罗似乎毫不意外被凯厄斯下了逐客令，他嘴角弧度未变动分毫，一边用故作惊讶的语气说道：“凯厄斯，我可是你的哥哥。你的父亲母亲，不就是我的父亲母亲么？”一边朝着正扭过头来偷觑他的乔娅眨了眨眼睛。

早在五百年前，乔娅就看穿了阿罗狡诈圆滑的本质，而在今天之后，她又发现，同样是活了三千年的吸血鬼，凯厄斯是多么的单纯，而他的哥哥阿罗又是多么的阴险。

她皱了皱鼻子，回过了头，在凯厄斯即将爆发驱赶阿罗之前，开口说道：“乔迪，蒂娜，我先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凯厄斯，我的男朋友。这位，是阿罗，是凯厄斯的哥哥。”她顿了顿，微微调整了语气，带着几分沉重，说道，“阿罗在很久之前就失去恋人，而他的另一个弟弟马库斯的恋人也在不久之后因意外离世，从此一蹶不振。从那时开始，阿罗就非常在意凯厄斯的恋情发展，甚至觉得恋情的开始会给他们沃尔图里家族带来不幸，所以会格外地关注弟弟的恋情，甚至不惜阻挠弟弟开始自己的恋情。”

说到最后一句，她加重了语气。

站在她身后的阿罗那该死的从来不会有所变化的嘴角弧度终于往下扯了扯，而凯厄斯则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乔娅，然后又扭头朝着阿罗挑了挑眉。

瓦伦蒂娜在听见乔娅的描述之后，再看向阿罗和凯厄斯的眼神就带了些许母亲对不幸的孩子特有的怜爱，而乔迪则是正色道：“乔娅，你当着别人的面说出别人的隐私，这是不对的。”

“乔迪，我也是要努力争取我的爱情的。”乔娅的表情也非常郑重，“你不知道我与凯厄斯有多努力，才突破邪恶兄长的层层阻碍，终于走到了一起。”

这下，阿罗的嘴角玩味的笑意终于变了味，他抬起双手，像是认输一般，道：“好吧，看来我小小的恶作剧已经被你们看透了，那么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后退了一步，准备走上楼去，而在临转身之前，他看了并肩而坐的凯厄斯和乔娅一眼。

沃尔图里城堡能够冻结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却无法阻隔他们之间汹涌的爱流，这是一对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分离的、年轻的、无所畏惧的情侣。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转过身，踏上了铺在阶梯上的猩红色地毯。

而在阿罗离开之后，乔娅侧过头，抬眼看向坐在身侧的凯厄斯，她的手在长桌之下轻轻触摸着对方冰凉的手，几乎是在十指相触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就紧紧被对方的手所包裹住。她能从这样冰冷的温度中，窥见他并不如表象那样平静的心绪。

她也回握着他的手，尽管她的力量于他而言，微不足道。

“父亲母亲，请允许我爱她。”

他们手牵着手，这样像父母起誓。

“我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