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黜宁大老爷的官职,按律法清算,又剥夺所有宁家女眷的诰命之身,只保留了宁老太爷的追封,宁家一落千丈。
这件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沈家近来依旧闭门谢客,只听说宁家败落了,具体详情并不听闻,又加之任军器监监正的二伯父沈璋去了边关,沈家对朝中局势就更加不清楚了。
白驹过隙,眨眼入了冬。
自册封大典后的二十来日,沈妆儿再也不曾见过朱谦,他是个要面子的人,被她那般说了,定不会再折腾,沈妆儿心想,这段婚姻该是彻底过去了。
她整日开开心心的,吃饱喝足,气色养得越发红润,用曹氏的话说,“整个人水灵水灵的…”
工部按照郡主府的规格,重新装饰了斜对面的郡主府,沈妆儿每日过去修剪花草,布置园子,亲自题字布景,日子从未这般悠闲。冬月初一这一日,郡主府正式落成,工部与礼部派了官员来贺喜,沈妆儿上午按照民间规矩,举办了简单的仪式,下午依律入宫与皇后谢恩。
出乎沈妆儿意料,皇后这回对她比往日都要和善,问了起居,还特地赏了不少名贵药材,倒叫沈妆儿摸不着头脑。
临行前,在坤宁宫外撞见了林嫔,不,如今得说林妃了。
自上次与皇帝同生共死,皇帝对她信任隆重,破格擢升她至妃位,各类赏赐更是数不胜数。
林妃挽着她一路往东华门走,“时辰不早,我不能留你用膳,我送送你...”
斜阳温煦,将二人的身影长长投在宫墙上,如昳丽的蝶影。
这一路,说了好一车体己话。
“说来,今日皇后格外青睐,倒叫我疑惑,以前做皇家媳妇时,不见她待见我,如今骤然示好,娘娘可知里情?”
林妃朝她觑眼笑着,“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告诉你,皇后有意让你嫁她娘家侄子。”
沈妆儿一惊,忙住了脚步,脸色沉道,“我没听说李家有未婚的少爷。”
林妃目视前方露出一脸冷笑,“以前没有,如今却有,李家二少爷的妻子过世不久,膝下有一子一女,欲续弦,李家是六皇子一党,与太子一向水火不容,索性也不在乎得罪太子,圣上看重你,便想将你娶过门,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妆儿气笑了,心中燃起腾腾怒火,渐而又露出几分凄楚,“我即便再作践自己,也不会去给人当续弦。”
林妃义愤填膺道,“是啊,我也不知李家打着什么主意,你会放着太子妃不做,去给人当后娘?亏他们想得出来,你放心,我会旁敲侧击,将此事告诉陛下。不过,你还是小心些,李家敢打这个主意,我担心他们有后手。”
沈妆儿终于体会到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无奈,默了片刻,眼梢深处泛着清透的光,
“我不打算嫁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嫁。”
“胡说!”林妃却不认同,睨着她道,“为了个不爱你的男人,葬送自己一生?你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又生得国色倾城,不找个男人图个乐子,真真是虚度光阴。”
沈妆儿见她口无遮拦,害躁起来,小声辩道,“我不是因为他....我是真不想嫁人了....”
林妃却打量着她的气色,不羞不躁地捉弄她,“你好歹是成过亲的人,我就不信你耐得住寂寞....”
沈妆儿愣了愣,待悟出她言下之意,一张俏脸躁得通红,“林妃娘娘,您真是...什么都敢说!”
林妃弯起唇角道,“这有什么,我要是你呀,就不嫁人,干脆招婿得了,一个不满意,便换一个,找到满意的为止,总之你是郡主,拥着社稷之功,谁也不敢说你半个不字....”末尾凑在沈妆儿耳根前,咬牙道,“小两口过着没羞没躁的富足日子,气死太子!”
沈妆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眼望天,无力道,“娘娘,您不必相送了,快些回吧。”
林妃笑得花枝乱颤,笑完,忽然发觉身后刮来一阵寒风,冷不丁回眸,却见一道俊挺的身影悄无声息立在二人身后。
林妃吓得身子一瘫,差点往后倒去,
“太...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宫婢连忙上前稳住林妃的身。
沈妆儿闻言身子一僵,默了一下,回过身,余光瞥见一双熟悉的黑靴立在前方,连忙垂下眸施礼,
“臣女给殿下请安。”
林妃瞥了一眼朱谦的脸色,一双黑眸仿佛被重重阴暗侵蚀,映出刻骨铭心的幽黯,林妃几乎断定,刚刚的话被朱谦听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