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二十四。
天色将晚。
有雨,细雨。
细雨如织,致密如浓雾。
或者,本来就是雾。
谁知道呢?
雨水滴落在树叶、草叶上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山坡上,一只黑乎乎的小松鼠躲在浓密的枝桠之间,“咕咕咕”地叫着。
天地间朦朦胧胧一片,清幽,冰冷,荒芜。
这片山坡除了野草、灌木和树林外,什么人迹也没有。
没有人家,没有整理干净的土地,没有牛羊……
有的只是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
这条小路已完全被荒草淹没,如果不走来看,根本发现不了。
路上齐膝深的荒草上满是水珠。
特别是那一串串的狗尾巴草,细细的尖毛上更是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驼弯了腰。
一只麻色蜻蜓趴在狗尾巴草尖,看上去扒拉得很吃力。
因为它身上同样布满了水珠。
一条蹬着白色板鞋、穿着黑色休闲裤的长腿猛地蹬来,将狗尾巴草上水珠连同那只蜻蜓一并撞飞。
蜻蜓跌落在草丛中,不知了去向。
这样一个下雨的傍晚,这样一条偏僻的小路上,居然还有人在行走。
而这个人还没有打伞。
他就这样冒着风雨和露水前行。
他的头发、裤子已完全湿透。
这个人就是楚悯。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辛向晚。
她出门的时候本来没有打伞,现在手里却撑着一把雨伞。
雨伞不是路上捡来的,是楚悯送她的。
对于一个习惯了在水中生活的人来说,打不打伞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她不带。
可楚悯看到她衣服透湿,与身体贴得很紧……
那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很让人血脉喷张。
毕竟是一个女人,身材和样貌都很不错的女人。
楚悯恰好是一个男人,而且正当壮年。
她是自不觉得,但楚悯却一心想着避嫌。
于是不得不把雨伞送给她打。
二人自顾低头前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天色又暗淡了许多。
“等一等!”
辛向晚忽然叫了出来。
“咋了?”楚悯问。
辛向晚指着坡下竹林里隐约可见的房屋说:“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竹林掩映下,的确有幢黑色瓦房露出一角。
楚悯忙打开手机导航地图看了看,笑了,“那里应该就是水田湾了。”
“水田湾?”辛向晚也笑了,“不就是韩经理让我们去的地方吗。”
“是的。”
“这个地方也不难找啊。”
“那是在有导航的情况下。”
“可为什么你有导航还能走错路呢?”
楚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子里岔路多,谁知道走错一点就跑到了山下去了。”
“要是你不走错路,我们应该早就到了。”
“那你是在责怪我么?”
“不是,我只是感慨。”
“有什么好感慨的,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什么来得巧?”辛向晚疑惑。
“意思是反正都要在那里住一宿,早到和晚到的区别不大。”
“哦。”她眨了眨眼,然后说,“好吧,我原谅你了。”
楚悯看着她,看了片刻,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听说那村子可好多年没人住哩,你怕不怕?”
“怕?”辛向晚眉头一皱,“我为什么要怕?”
“对啊,我差点忘了你不是人。”楚悯如梦初醒。
辛向晚听了很不高兴,“我不是人是什么?”
“是……美女。”
“美女难道就不是人了么?”
“当然是。”楚悯苦笑,“但美女是雅称,而人是泛称,男女都可以用。前者用来称呼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实在是有些欠妥。”
辛向晚闷头想了想,觉得在理,还是问:“是吗?我没上过学,你可不要骗我。”
“怎么会呢,我从来不说假话的。”楚悯只有憨笑。
…………
这个村子比想象中还要残破得多。
说是村子,其实也算不得是村子,只是五六户人家的聚集处。
不过现在,人已远走,只剩下屋子。
放眼四处,不是残垣断壁就是腐烂生菌的木板、木柱,还有无尽的杂草。
这样无人看管的土瓦房,竟然没有因为雨水的侵蚀而倒塌,反而看上去还很坚挺。
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韩梅既然敢组织手下的员工到这儿来练练胆量,想必是时不时会叫人来翻修下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