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三十六年,传说有青龙降世,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青龙大慈大悲,化身人形博施济众。
乾安三十八年,皇城的墙边有一弃婴,弃婴嚎哭,宫人以为不吉,遂抛之河中。
乾安五十四年。
“阿叔!我中了!”名为尤夜的少年欢天喜地地推开了门。
屋内却不止他的阿叔,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模样俊秀,却有些憔悴。颈侧隐隐有青色龙鳞。
尤夜认识他,他叫景却,这十六年来,他从来没变老过。
景却隔几年便会来这里,有时会给他带一些新奇的玩具,不过大多时候在和阿叔谈话。
尤夜虽然不说,但是一直盼着他来。
“景叔。”
男人朝他笑了,招手让他过来。虽然尤夜已经十六,景却还是给他塞了一把糖。
“如此小的年纪就中榜了,尤夜真是聪慧。”
尤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内心雀跃地接下了那把糖。接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着门,他听到景却和阿叔的谈话。
“西北异族动乱不止,皇上多次退让,却得来更激烈的进犯。我劝谏无果,只能看着边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阿叔说。
“我对人间皇权并无崇敬,他如此既不肯让权利替换,又不敢反击。整日沉浸花天酒地里,只会拉扯不断,让更多人死去罢了。”
“您的意思是……”
“我知你真心为了百姓着想,如今尤夜中了探花,或许……当然,要问问他的意见。”
我?尤夜疑惑着,还是打开了门,走了出来。
景却坦白地告诉了他自己的计划,让尤夜不用担心,自己会帮助他,只要他顺利进入了皇城,一切行动都会有保障。
这都基于,他本就是皇家血脉。十六年前,被一宫女生下,然而贵妃下令将他的生母投入井中后,看着这个婴儿居然起了怜爱之心,没有斩草除根,而是将他放在了皇城外。
尤夜其实想问景却,那你十六年前将我从河中救出,是为了这个吗?
但他看着景却期待的眼神,没有开口。
他答应了景却的请求。
尤夜心机本就深沉,加之景却的帮助,一切无比顺利。
然而政权更替无法避免流血,腥气持续了半个秋天。
乾安六十九年,尤夜坐上了那张至高无上的椅子。改年号为丰甲。
他按照景却想的,以雷霆手段平定了边界的动乱,又颁布了数十条利于百姓的法条。
然而当他坐在那张椅子上,接受殿中群臣跪拜时,常有浓厚的不真实感。
他好似一颗石子,却被景却高高地抛到了天上,被人当做是普照的星星。
所有人都在歌颂他,说世间的繁华富贵都因他而生,尤夜是这千百年来最好的皇帝。
他却常有不安全感,觉得这椅子是攥在景却手中的,这天下也根本不是他管。渐渐的,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进谏,也再没有向以前一样,遇到难题便去找景却。
他开始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一边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尊贵的人,一边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浸在冰水里的无助婴儿,等待着被人救起。
猜忌、敏感、暴怒。
人性的恶就这样被激发出来,他变得爱看那些人求饶的表情。
至少这样,他是掌控别人性命的真正主宰,所有人的一颦一笑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丰甲十一年,尤夜看见了数年未见的景却,景却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更加憔悴。他一侧身影隐没在屏风里,对尤夜说:“走吧。”
意思是这皇位又该换人了。
“你怎么这么天真?”尤夜嘲笑道。
他居然觉得能直接说服我。
丰甲十六年,政变还是来了。尤夜站在城墙上,看着城下领兵的银甲将军。那人戴着银色面具,但是颈侧的青色龙鳞没有被遮住。
皇位还是换了人。
尤夜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前,这是景却第一次亲自进行武力政变,用的是苍龙的名号。
“你根本不通人性,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尤夜披散着头发嘶吼道。
景却却淡然的回答他:“不得好死……那便不得好死吧。”
尤夜得到了和前朝皇帝一样的待遇,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玉盘珍馐成了发酸的剩菜;莺歌燕舞成了孤身一人;万人敬仰成了人人唾弃。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和人说话了,耳边唯一的声音是地牢潮湿的滴水声,膝盖也隐隐作痛。
他既恍恍惚惚记不清岁月,只能又一遍一遍地回想所有的事情。
在某一天,他听到了脚步声。
是景却,他的脸色苍白得不正常,他对尤夜说:“走吗。”
尤夜嗤笑了一声,因为太久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干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