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

比红夷大炮更精巧一些的佛郎机炮被推了上来。

由一个个小木框框住的“万人敌”也全搬了上来。

“万人敌”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手雷。

先用泥巴制成空心球，在阴凉处晾干；再往里头填满由硝和硫磺配成的火药，掺入各种毒火、神火材料；最后压实、装引信，用木框框住。

当把万人敌引燃，往城墙下丢后，万人敌就会受内部压力，在地上不断喷火旋转翻滚，从而造成敌人大量伤亡。

将领踹开士兵，亲自上前抬起炮头。

亲卫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灰，骂了一句脏话，上去装弹抬炮。

炮口对准下面竹竿。

“轰哒——轰哒——”

这是一款外形与后世加特林相似的火器。

它虽精准性不及大炮，但射速比大炮快了很多。

城下壕沟已被百姓士兵的尸体填满。

竹竿壮士来到城下，踩在尸体上。

哪怕佛郎机炮接连收割着他们的性命，他们也前仆后继。

一个个万人敌也噼里啪啦地落下。

火焰翻滚旋转，好像簇簇元宵节时候燃在河水里头的水灯。

可这么漂亮的东西，一旦沾染衣衫裤角，霎时就能燃起一大片。

火人们扭曲着嚎叫。

但那高高的毒龙筒摇摇晃晃，却始终不倒。

“滋啦——”

一个毒龙筒被点燃了。

“滋啦——”

更多毒龙筒被点燃了。

“布条打湿！捂口鼻！”

所有人慌忙找布条。

从自己身上撕，从旁边尸体的身上撕。

没水，就往血水里蘸！

毒雾喷云泄雾，汹涌如云。

没来得及系上布条的吸入两口，立马头昏脑涨。

黑色毒雾遮蔽了所有人视线。

他们听到惨嚎，听到箭矢，听到炮弹落地，听到重物推行。

“打，给老子继续打！”将领的声音变得嘶哑。

哪怕看不见，他也继续发着佛郎机炮。

手下的佛郎机膛管烫得好像火灶里的石头。

亲卫上来扑他，“不能再发了！不能再发了！”

他与亲卫厮打在一起，像两只丛林里狭路相逢的狼虫虎豹。

“滚石！滚石！”不知谁叫。

巨大的石头被摸索着抬起来，投下去。

“火油！他娘的反正都点燃了，用火油烧！”

火油桶又被抬起来，“哗啦”地往下荡。

然后，几根燃烧着的火把接连旋转飞下。

“轰——”

蓝色火焰扬升腾跃。

“啊——”

凶恶的哀嚎声从九幽地狱里传来。

毒雾更浓了，但毒雾也扩散了。

一阵风如一只巨大的手拂过大地，拂散了毒雾。

一位十五六岁的兵士扑到城墙边往下看。

热浪蒸腾，他的头发呼呼飞起。

闯军在火焰中疯狂蜷曲扭摆，妄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把刀从旁挥来。

削落了他的头颅。

头颅坠落进火舌。

瞳孔映照着城墙之上的狰狞笑容。

“闯贼上来了！！！”

火枪手把枪口调转对住城墙墙垛。

“轰——”

“轰——”

每一下，都有一具身体在火药迸射中变得稀巴烂。

但每一下，也有火枪手皮开肉绽。

从毒雾中活过来的兵士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要提刀去应对扑面而来的冷光。

一个士兵原地打滚，躲过大刀。

他甩掉口鼻系的血红布巾，剧烈咳嗽，双目布满血丝。

身边有具断臂，断臂手掌紧握着一把刀。

他提起断臂，死命地扣握着刀的每一根手指。

因为着急，他甚至用上了嘴去咬！

好似饿极了啃噬血肉的野兽！

“咔嚓——”

他吐掉口中断指，举刀迎敌。

“来啊！来杀老子啊！”

他惨笑着，一下又一下劈砍。

敌人被他劈得连连后退。

“轰——”

敌人身体一颤。

他往前又是狠狠一劈。

敌人缓缓倾倒。

露出被火枪轰得如筛子一样的后背。

他侧头睁眼喃喃着什么。

砍他的兵士听清楚了。

他喃喃的是——

“亏了。”

————

这场仗不知道打了多久。

直到闯军鸣金收兵，孙部兵士才感到浑身用不完的力